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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SKY东方酒店,二楼,南宴会厅。

    聂子愉牵着聂小碗,被拦在了举办生日party的宴会厅门口。

    迎宾的侍者十分尽职尽业地也穿着一身华丽的制服,脸上带着亲切温柔的微笑,拦路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丝毫没有“既然大家都穿得这么丢人不如查宽松一点你们赶紧进去别站这丢人了”的惺惺相惜。

    十分无情。

    ……会穿着这种童话风王子公主服带着孩子来到这个门口,不是宴会的参与者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从一楼大堂进来的这一路上已经接受了好几个路人奇奇怪怪的目光了好吗!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聂子愉完全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出示的邀请函到底在哪。

    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对父女在自说自话,他到现在都还有点稀里糊涂的没太搞清楚状况。

    就在他企图跟侍者交流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进去的证明办法的时候,聂小碗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聂子愉低下头,聂小碗张开两条小细胳膊撒娇示意要抱抱。

    虽然撒娇撒得不怎么是时候,但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一手把聂小碗抱了起来。

    聂小碗被聂子愉抱着,陡然来到了和另外两人同样的海拔,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她满意地点点头。

    她现在的视线基本能和侍者平齐了,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小卡片递给了侍者。卡片的正面有一行烫金的花体英文,反面则是一个设计得十分繁复的金色太阳花纹logo。

    她脸上挂着被照顾她的王阿姨在家里天天训练出的“一个公主必须学会的一百件事之一”的标准得体的微笑,和侍者对视。

    侍者接过卡片,首先认真地确认了金色太阳logo的真伪,而后翻到印着名字的那一面,一本正经地向聂小碗躬身行了礼,并用一种十分尊敬地语调问候道。

    “Wele.Princess Dolores.”

    聂小碗接过他递还的名片,矜持地一点头,示意免礼。

    聂子愉:“……”

    现在的小女孩们玩过家家都玩得这么真实的吗。

    还有这位兄弟,你也太敬业太配合了吧…这演技不去演戏可惜了啊!

    侍者帮忙推开了身后宴会厅厚重的木门,又向他俩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聂子愉一边向里走,一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不知道侍者又在wele哪个little princess……

    聂子愉一边极度无语又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口是心非地随口哄着聂小碗。

    “哇Dolores你真的是个公主呀你今天真的太漂亮啦”

    “我以你爸爸的名字发誓那个穿黄裙子的女孩肯定没有你可爱”

    “什么她们擦了口红你也想擦吗呃这个我暂时帮不了你…但我向你保证即使没有擦口红你的唇色也是最完美的”

    诸如此类。

    熟练地简直不用思考就可以脱口而出。

    “子愉!”

    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聂子愉循声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笑容灿烂的男生在不远处冲他摇着手打招呼。他瞬间也笑了起来,突然在这里遇到熟人还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一件事。

    “阿迟?好久不见。”

    邢迟一边走过来,一边顺手端起了经过他身旁的侍应生的托盘里的两个盛着深紫色液体的高脚杯,一杯递给了聂子愉,而后端着杯子向他补充:“葡萄汁。好久不见。”

    聂子愉与他碰杯,喝酒似的啜饮了一小口葡萄汁,闲聊着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啊。啧啧,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又傻又可爱。”

    聂子愉顿了半刻,还是觉得非常出乎意料,“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么多年都在国外,也联系不上你,顶多放假才回来待个几天,就算回来了也不想着来找我玩,当然不会知道。”

    “……”聂子愉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解释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解释,只能总结成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邢迟却突然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嘛,别那么拘束!你每次都对玩笑那么认真,让我压力好大啊。”

    说完,他也换成了一本正经的声音,认真回答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他顿了顿,挪开了目光,放轻声音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一句,“不告而别的人都回来了,看来今年运气应该不错。”

    “什么?”聂子愉没太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邢迟又举起了手里的葡萄汁,说道,“敬我们青禹湖双王久别重逢!哎,你都不知道,当年你这个‘温柔王子’突然一消失,天天都有小女生来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又不知道你去哪了,她们还都不相信,搞得我都从‘冷酷王子’降级为‘那个脾气很差的帅哥’了。”

    聂子愉:“……”

    葡萄汁可以喝,但是这种陈年旧事的玛丽苏校园外号就不用提了吧。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聂子愉和他碰了杯,又喝了一大口葡萄汁,想掩饰一下那种尴尬。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有淡淡的葡萄香味,是他喜欢的味道。

    起码他觉得比啤酒好喝。

    他又想起那天在HEAVEN买醉。进去的时候他豪气冲天地拎了一打啤酒,气势汹汹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就开灌。

    但他之前并没怎么喝过酒。确切地说,十八岁之前哥哥明令不准他喝酒,国外买酒也需要出示护照查年龄,他只在不得不参加室友举办的party的时候,无法推拒地喝过那么几次,但却并不喜欢酒的味道。

    那一打啤酒他喝了一半,嘴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灌酒的爽快,只觉得本来就压抑的心情更难受了。

    所以周奕欢靠近的时候,他才会把啤酒递过去一罐——因为他实在不想喝了。

    中途有好几次他都想起身去吧台再买杯果汁来压一下那种苦味,但碍于周奕欢在场,加上前面那番成没成年的对话,他便想逞个强,来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可以豪爽地大口喝酒,不用再喝那些小孩子才喝得果汁了。

    他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想的,就是一直卯着劲想跟周奕欢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

    虽然,他真正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这件事的人,根本不是周奕欢。

    只是周奕欢恰好在那个时间点来了。

    并且,他坐下来之后居然就不走了。

    于是,逞强的聂子愉同学便真的硬生生把自己给灌醉了。

    还做出了另一个不怎么理智的决定。

    那天晚上主动的邀请,其实也是他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的一种方法。

    只是事后想起来,这显然并不是个什么成熟的人应做的决定,反而更像是一种赌气的行为了。

    但是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并不后悔那天晚上去了HEAVEN,也不后悔遇到周奕欢并且拥有了那一个夜晚的体验。

    也许,这正好是上天的旨意,让他在那天遇见周奕欢,给他一个机会向前看。

    就是这个向前看的机会有些略微太超速了一些。

    想到这些,他无奈地勾起了唇角,觉得自己那天的行为是有些幼稚。

    邢迟喝完一口葡萄汁,就看面前的聂子愉一脸魂游天外的样子,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有些疑惑,却只当聂子愉是听见他的话,回想起曾经小学时的往事了。

    他也有些怀念那时候年少无忧的日子。

    邢家和聂家是世交,两家的大人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聚会。他和聂子愉又恰好是同一年出生,生日只相差了五个月,所以他和聂子愉也是从小就认识并且关系很好,算是一对竹马竹马。

    他们上同一个幼儿园,聂子愉小时候鬼点子很多,经常偷偷密谋着恶作剧,他们两个总是能配合出色地给老师找各种各样的麻烦,从幼儿园起就没少被老师告状。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他俩又是在同一个学校。不过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聂子愉开始非常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的形象,对自己的言辞动作都很注意。

    他家里的教育本来就很严格,所以在学校里表现出讨老师喜欢的温柔听话的好学生形象并不是件难事。后来逐渐连邢迟都信了聂子愉真是这种温柔的样子,那些作弄人的恶趣味也就被抛弃了。

    只有偶尔想起小时候的事,他才能依稀记得,聂子愉小时候有多活泼,多爱捣蛋。

    不过这一切都终止在了他们十一岁的那年夏天。

    那一年,聂家的伯父伯母,双双车祸去世了。

    他还能记得在那场葬礼上,小小的聂子愉被他哥哥搂在怀里,落泪的双眼里却又像是十分茫然无措的,好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暑假变得格外沉重,聂子愉不再出来找他玩,他也不太敢去找聂子愉,因为所有人看起来都很严肃。

    那个暑假结束,聂子愉再也没有回来上课。

    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去问了自己的父母,却只知道聂子愉是已经转学去国外了,至于去了哪个国家,为什么竟然要在父母刚过世的现在去,为什么连还剩最后一年的小学都不念完就走了,他们也并不清楚。

    邢迟在骤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的打击里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后来聂子愉假期偶尔回国的时候,性格也像是完全变了个样,不再是邢迟记忆里那活泼的或是温柔有礼却充满朝气的样子,而变得寡言、内向、沉默起来。

    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邢迟也不好总是去打扰他。

    于是他们的联系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甚至到了现在,聂子愉来参加聚会,竟然不知道这是邢家举办的。

    恰巧这时,聂小碗拉着另一个穿蓝色公主裙的小姑娘走到了他俩身边,想要给聂子愉介绍一下她的小伙伴。

    她看到邢迟也在这边,就先朝着邢迟非常有礼貌地开口打招呼,道:“迟哥好!”

    而后便转向聂子愉,开心地向他介绍身边的小伙伴:“小叔叔,这是早早。今天就是她过生日!”

    聂子愉赶紧蹲了下来,和两个小姑娘保持在同一高度,非常友好地向邢早早伸出手,道:“你好,早早。”

    邢早早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叔叔好”,伸出小小的手和他握了一下,而后便害羞地躲到了邢迟身后,扯着邢迟的衣服,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过来。

    聂子愉站起来,和邢迟对视。

    猝不及防地,怎么两人突然就差了个辈分呢。

    片刻后,邢迟一边把躲在他身后的邢早早强行拉到了前面,一边纠正她的称呼,“这是子愉哥哥,你要叫他哥哥。知道吗?”

    “可是小碗叫他叔叔,为什么我要叫哥哥?”

    邢迟顿了顿,十分蛮不讲理地回答道:“让你叫哥哥就叫,哪那么多废话。”

    完全不理解原因的邢早早莫名其妙被自己哥哥凶了一句,只好非常委屈地“哦”了一声,拉着聂小碗的手跑开了。

    跑远了之后还回头对他俩做了个鬼脸。

    留下两位差了辈分的“小叔叔”和“迟哥”在原地,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了片刻,便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聂子愉有些感慨。他和邢迟很久没见过面了,但到底是从小玩起来的好兄弟,见面之后没多久那些疏离的感觉便消失了。

    他在国外念书那几年,性格异常内向,非常不喜欢与人交际,连和邢迟的关系都似乎没那么亲近了。

    现在他回了国内,邢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应该要珍惜这段友谊。

    他举了举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主动邀请邢迟,道:“再来一杯?”

    邢迟莞尔,应声道:“好。”

    于是两人守着一整瓶葡萄汁,一边喝一边聊过往,硬是把葡萄汁喝出了葡萄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