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老虎
何焕去书店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看的课外书，好带回班上。到了书店才发现没什么合适的，他随手挑了几本自己看的，就到柜台去结账。 结完帐出门，就看见季北还明晃晃的杵在门口。 大太阳天的，也不站在树荫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跟个守门神似的。他穿着军装，站的直直的，脸上的表情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书店里潜逃了什么通缉犯呢。 何焕笑了笑，他现在是知道了，这人看起来像老虎，其实跟个小猫似的，逗不得，一逗就得闹别扭。 “还生气呢？”何焕眨眼睛。 “我没有。”季北马上否认，拎了他手上的书转过去几个大步走在前面，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仔细看，他的耳朵还是红红的。 走两步，还回头瞧何焕几眼，估计是怕他生气。 何焕当然不会生气，他在脑子里和系统讲价。 ［不行！你没有积分。］系统气呼呼的。 这是何焕的第一个世界，唯一的十个积分都被用来寄宿身体了。 ［没有积分就不能赊账吗？］ 系统坚定自己的原则，［以前就没人赊账。］ ［以前是以前，］何焕开始忽悠小孩，［你是007，婚姻组最优秀的系统，跟别的系统能一样吗。］ 系统被夸的不好意思了，［那，你要买什么东西，我……我考虑考虑。］ 何焕一看有希望，笑了笑，［好，我要梦引。］ 梦引是可以入梦的媒介，多是用来给任务对象做心理暗示的。 系统以为何焕想要的是什么物品来改善改善生活，没想到一开口要的就是这么贵的精神媒介，但一想起何焕夸他是最优秀的系统，心里又开心又骄傲，整个数据都纠结成了一根麻花。 何焕从来不逼人做什么，他要人做事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只有心甘情愿，才没有怨言。当然，他也不会逼系统。 他笑了笑，［我不逼你，你可以自己考虑一下，愿意给就给。］ 007被忽悠的晕晕乎乎的。 就这么走了一小段路，季北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何焕一眼，“我去买个东西。” “好，我等你。”何焕笑眯眯的。 他等了没多久，季北就从商店里出来了。 “这个给你。”季北走到他跟前，把东西塞到他手里。 东西被黑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的，何焕在手里掂了掂，没猜到他跑去买了什么。 打开一看，一下乐了。 他把小花伞拿出来，“季北同志，你就是去买这个？” 他打开看了看，白色的花伞边上有一排雏菊花，还挺洋气。 季北没注意到何焕对他的称呼，以为何焕不喜欢伞的样式，憋了半天脸都憋僵了，他耳廓发红道：“店里只有这种的。” 何焕笑，“当然没有给娇气的大男人打的伞。” “给你买的，”季北舔舔干涩的唇，眼神落到他的脖子上，“你白。” 虽然不娇气，季北自己在心里补了句。 何焕伸手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也不逗季北了，只是看着他笑。 季北刚才是耳朵红，现在脸也红了。 “我知道，”何焕咳了咳，把伞撑开，又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咱们一起。” 季北想说他不用，但脚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伞下，和何焕并排站在了一起。 两人走在路上，都带着笑。 许是见两个年纪轻轻的大老爷们儿太“少女”，路上的人都不时的回头看，走到前面的街上，还恰巧碰到几个也打花伞的女学生，手里抱着书，悄悄的指着他们捂嘴直笑。 何焕脸皮厚，还颔首回了个笑。 几个女学生见状推攘着跑开了，大胆的，还回头看他，冲他做笑。 季北也看见了。 他下意识靠过来拿身子挡住何焕的视线，他的五官挺拔立体，眼睛却很秀气，只是不爱笑，看人总带着沉默和审视，这三分秀气也成了十分的冷峻。 所以第一眼见他，首先是怕的多。 何焕现在认真看，才发现他的眼皮薄，睫毛长，像个小姑娘。 季北知道何焕在看他，他眼皮动了动，睫毛也跟着扇了扇。 “何焕，你没有其他的兄弟秭妹吧。” “是。”何焕点点头。 王霞在信里肯定是写了他情况的，他不意外。 “喔……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孩子。”季北没看他，眼睛看着前面的路。 何焕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其实，季北的想法放在现在这个年代是很正常的，含饴弄孙，承欢膝下，从来都是被崇尚追求的。更何况何焕是独生子，没有兄弟秭妹。 他在认真思考，在为何焕考虑。而一个人有了担忧犹豫，才说明他真的想和对方过一辈子。 何焕无奈的轻轻的握了握季北紧紧的抓着伞的那只手。 季北的手心都被汗打湿了。 “二老都知道我是同性恋，我很早就说了，也许比你还要早，”他也没看季北是什么表情，“我也告诉他们不要对我有期待，我不会有孩子。” 他顿了顿，“因为我很坏很自私，只想和那一个人过一辈子。” …… 他们到茶馆去接季母，又转到季母心心念念的国民饭店时已经一点多了。 已经过了饭点，餐馆的人还是多，等了好一会儿才空出桌子。季北问了两人的意见，在前台去点了菜。两荤两素，还配了一大碟烧白。 没开放的时候，在农村一年到头，年底了公社分肉才能沾点荤腥。现在开放了，自家养猪，杀了要卖一半出去再赚出明年买猪仔的本钱，剩下的一半多是用盐和酱做成了腊肉挂在堂屋的房梁上，有大事才割一小刀拿出来招待客人。 上午的时候季母就心疼季北给买的包子，她虽然知道季北以前不爱花钱一直攒着，军队福利多，往家里寄的就不少，这么多年存底子估计也不少。 心里有数，看着心疼。 季母怕浪费，自己吃得开心，还不时的给两个小伙子添肉夹菜。 桌上的两个小伙子心思各异。 何焕是跟着季母来的。季母来城里，不单纯的是为了带他见季北。 季父很早就去世了，得的是肺痨，病发突然，也去的突然，只留下老宅的三分两亩地和季南季北两个小家伙。 王霞年轻丧夫，人也貌美勤快，虽然还带着两个孩子，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却不少。她虽然是个妇人，却很有主见，也很犟。 为了不亏待两个孩子，她不愿意再嫁，一个人又是下地又是织衣，硬生生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好在日子熬出了头，一个从军，一个在村里做干部，都还孝顺。 要供两个孩子并不容易，王霞的娘家那些年是帮了许多忙的。 现在她侄女结婚，她要去还人情。日子在七月二十八，也就是明天。 这也就意味着何焕明天就要走。 …… ［任务对象就在楼下。］007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何焕把衣服折好放进行李袋。 ［你怎么知道的？］宿主是没有感应系统的啊。 何焕笑了笑，把那把小花伞拿手里晃晃，［你猜？］ 007不猜！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上线了，犹犹豫豫的问：［你不下去吗？］ ［不。］何焕言简意赅。 他的确知道季北会来，但他也知道季北不会来见他。 ［喔……那个，我已经给你申请了梦引了！］系统别扭的说完，又哼哼唧唧的下线了。 仿佛追连续剧，看到高潮片段，男女主人公含情相拥走进卧室，妈妈突然说小孩子不能看，给换台了！ ［谢谢。］何焕知道007在想什么，他笑了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季北在楼下站了半个小时才走。 他已经请了两天假，都是叫宋斌给他带着的。宋斌也要管三营的新兵，根本管不过来。 他很少请假，虽然请得突然，领导还是给批了，新兵到营是很忙的，这个假批的日程挤，他明天就必须回部队去。 明天他没法送他们去车站，已经和季母说好了。 虽然他知道何焕以后还可以来，他们也可以通信，但他就是不太放心。 但这个不放心，就是让他远远的看一眼。 何焕不是小孩子，他也不是小孩子。 他是个军人，对军人来说，分别是常有的。 他不想何焕瞧不起他。 他也想让何焕知道，他同样想和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