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经上映反响特别好，之后五场几乎场场爆满，所有人无不怀着期待和激动的心情走进放映厅，出来的时候无比畅快淋漓，就像是受了洗礼一般。

    这部本来不被什么人关注的影片这会儿已经全校皆知，由于上映的场数太少，学校论坛、扣扣群、微信群都流传起了各种枪版。

    这一热潮连几个制作人员都始料未及！

    教师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也有这么一批始料未及的人聚在一起，那便是评选委员会的老师们。这场会议上将决定金光杯影视大赛各奖项的提名作品和演员。

    “你们系的舒正轩真的不得了，大才啊！”夸人的是表演系的系主任黄粱。

    “哪里哪里，你们系居然还卧虎藏龙那么一个学生，太让人意外。”回应的自然是导演系的系主任窦国荣。

    黄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话里他只能听出满满的讽刺意味。实话说这个叫作白烨明的学生，他不熟。他只听校领导说过，14级有一个接受奖学金入学的，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既是受了奖学金，但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一直默默无闻的，和同个班级的叶秉桓那真是没法比。黄粱有时候会觉得，叶秉桓是不是光芒太剩了，会给这一届的其他孩子造成阴影？

    他这次的表现也非常好。无疑是这次大赛各大奖项的有力争夺者。首先以这部片子的精致画面就足够碾压其他所有的作品了。它的故事虽然很简单，还有点老套，但谁说这年头就没人吃老套的了？吃的人还多着呢，尤其是爱情故事，不都喜欢看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的、怎么告白的、怎么产生误解又怎么和好的？最好再加一个狗血三角恋，搞一个温柔炮灰男二，尽管也会有人骂俗套，但看着依然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更何况，叶秉桓在里面简直是大杀器，只要他那么一笑，下至十岁少女、上至八十老太，能有几个不为其心动？

    “不过今年的最佳演员，不出意外还是叶秉桓吧？”说这句话的是黄粱，他自己说出口都是满满的骄傲。

    窦国荣显然持不同意见：“我看的那小朋友很不错。”

    黄粱嘴角往下一压，想这人为啥老喜欢和我抬杠？

    另外也有其他老师附和：“的主角真的很不错，那孩子特别有灵性，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好像会说话一样。叶秉桓其实有点可惜了，没有那么厚的深度，体现不了他的演技。”

    黄粱：“……”

    “是这次最大的黑马了。哦，说黑马也不适合吧，毕竟舒正轩的才华大家都是认可的。”

    窦国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个女老师惋惜地说：“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的那部真是让人惊艳，故事深度、画面精度都已经超越了学生作品。他们怎么就分了呢。”

    “……”

    会议室中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么确定了，和都入围最佳影片提名，最佳男主角提名叶秉桓和白烨明，没问题吧？”委员会的会长，副校长付如生开口总结掉了这一串争论，会议往下一个议题去了。

    被议论的主角们此时正开开心心组团看个展中。

    Y20广场是个艺术装逼的地方。它本身是一个小型的下沉广场，外围一圈林立着五层楼高的环形商场楼。下沉广场上现在举办的是一个雕塑展，用钢管搭成的房子、摩托、蜘蛛、蚂蚁等零散在平地上，每个雕塑前头还放着一块说明牌。

    因为是工作日，人不是太多。几人也闲来无事，就在广场上慢悠悠地兜了一圈，把每个雕塑都看了一遍。周昊显然是对这些不太感冒，但是舒正轩一看可以看上好久。

    等看够了，张一城就把他们领进了旁边一栋楼中。这楼的大门颇有科幻片的感觉，透明玻璃门，远看透着冰冷的蓝光，像一道魔力铸成的屏障。张一城把他们领进去的时候，还是按指纹开的门。

    “这是员工通道，比较近。”张一城给他们解释。

    进入门内后，是一条圆形的走廊。两边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意味不明的几何符号，头顶上还悬挂着一些不知名的符号，就像进入了一个神圣的异空间。周遭特别安静，室内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几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怕开了口拉低了此地的逼格。同时，他们也对一脸淡定在前头带路的张一城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就是这儿。”张一城带他们绕了小半圈，在一个半开阔的空间前停了下来。入口处立着张牌子，上头写着“繁华——张一城城市印象个人画展”。

    “哇哦！”钟文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立马悄悄拿手肘戳了下张一城，“你可以啊。”后者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这空间上一个展览是11月10日结束的，下一个定的是12月1日开始。当中这段时间不长不短，找不太到合适的，就想让我来填个空。负责人正好是我叔叔。”

    “哇哦！”

    张一城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主题为“城市印象”，里面展出的画作大多为S市的景观，全都是色彩亮丽的点彩画。除了周昊外的几人都是大为赞叹，让他给中的富二代画画简直就是委屈他了。

    “咦？这是明哥吗？”钟文山在一幅画作前驻足，凑近看了会，又退后好几步，拉开距离望了好一会。

    这幅画和其他色彩鲜明的画作不同，阴影对比很明显。画中场景是一间开了窗的屋子，左下半边的阴影中是一个男人佝偻的背影，他坐在一张方椅上，面前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插着小花的花瓶。男人弯着腰，两手似乎是捂住了脸颊，额头几乎要抵到桌面上。右上半边是一道很强烈的金色光源，光芒铺洒下来，近乎曝光的视觉感受，打在那一片阴影上，界限变得暧昧，却没有穿过去，够不到那个男人。只是有那么一道光柔和地照在了花瓶中的小花上，那是一朵白花，周边晕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光芒，它向着光源，彷如昂首挺胸一般。

    这是接近结尾的一幕。在场所有人都认出来了。

    张一城冲白烨明道歉：“对不起啊，这一幕给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就……”

    白烨明对他笑了笑：“客气啥，以后和我说声就好。”

    他转头去看画，画中的人哪里是自己？分明就是张一城世界中的一个角色，是的男主，不过是借了他一个外形罢了。

    在这幅名为的画作对面，挂着另外一幅画，是一个演唱会的场景，四面的红色手灯把中间的舞台团团包围，顶上的灯球往周边洒下七彩的灯光，像彩虹那般炫美。舞台中央有一个金色的人影，没有五官、没有服饰，只是密集的金色小点组成的一个人形，那还是带亮粉的金色，让这个人影跳脱出周身的五颜六色，处于绝对的主角位置。他占据着这幅画作最中间的位置，更是这幅画的灵魂所在。其他所有的颜色都以他为中心辐射出去，仿若这金色一旦消失，画面将沦为黑白。

    白烨明盯着这幅画，都看呆了。

    他见过这个场景，是在周兴宇的演唱会上，那人仿佛就是画中的金人，只一点，便点亮了全场，燃爆了全场，好像一个开关，把所有的激情、热情通通打开，又如一把钥匙，打开所有人内心的禁锢，尽情呐喊出所有的情绪。

    如果说演戏是进入别人的生活、体验别人的人生。那么音乐则是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世界、分享自己的情感。

    “这是我第一次去周兴宇的演唱会，被震撼到了。”

    “？”白烨明回头看向张一城，后者也跟着他一起观赏着自己的作品，唇角牵起淡淡的微笑。

    “一开始只是好奇，想感受下演唱会和大明星的气氛。一进去就好像进了异空间似的，完全忘了自己是谁。感觉自己被催眠了，在那个空间中，眼睛只会跟着那一个人，一举一动也都因那个人而变化。他好像一个魔法师，演唱会就是他构筑起来的魔法王国，在他的王国里，他就是国王，没人能够违抗他，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跟随他。这种感觉很神奇。”

    张一城把目光转向了白烨明，看见他还在专注地看着那幅画，说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白烨明还在想着张一城刚才的话，根本没听清他最后那一句，只知道他说了什么，便含糊地应了声。

    吃吃吃五人组在接受了一天的艺术熏陶后，精神受到了十分的满足，这会儿考虑着要怎么满足肚子了。

    说到冬天，那肯定就是火锅啊。Y20广场就像张一城家一样，一听说要吃火锅，立马熟门熟路带他们到了一家店，正宗的四川火锅——麻辣王国。

    “有人不吃辣吗？”周昊像个大哥哥一样组织了起来。

    “周哥，好歹我和明哥都是靠脸吃饭的，太辣的就算了吧。”

    周昊有点失望，但还是贴心地叫了个鸳鸯锅底，半边辣也只要了四个辣椒。

    吃火锅真的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比如周昊就是喜欢主动不停往锅里下东西，容不得桌上摆着七八盘菜。舒正轩则静静坐在边上，顾自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连夹菜这步骤都让周昊帮他给省了。

    “我说周哥，你太宠舒导了吧？什么都替他做了，难不成以后孩子都替他生啊！”钟文山对周昊一点不客气，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合不合适。

    周昊两眼一瞪，喝道：“你懂什么？这家伙不管他能饿死给你看！”

    舒正轩淡定地看了眼周昊：“我自己来吧。”那人还正想给他涮片肉，被这么一说只好把那片肉涮了放进自己的碗里。

    而钟文山就是那种目的性很明确的类型。他只选自己爱吃的东西烫，烫完也送进自己的嘴里，偶尔关照关照别人也就口头说说。

    “明哥，这特质鱼丸味道真不错，哎，我推荐辣锅！”钟文山拿大勺子捞了个丸子，看到白烨明在耍手机，就问道，“又在和你的小女朋友聊天啊？”

    白烨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脸一红，否认道：“没有，她上课呢。”

    “哦？有女票了？”周昊凑了过来，笑得贼兮兮的。白烨明被看得难受，胡乱夹了个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被烫了满嘴，热气呛得他直咳嗽。

    “哈哈哈，明哥真纯情。”钟文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周昊在边上瞎起哄，白烨明真想把羊肉塞满他们的嘴巴。

    “还不是女朋友呢，别瞎说。”他无力地辩解道。

    周昊没听钟文山八卦过呢，这会儿起了好奇心，拿出了刨根问底的架势，一副你不说今天就不放你回家的样子。连张一城都往白烨明身边靠了靠，凑了个耳朵过来。

    白烨明只得老实交代了，并且还被逼着把微博打开。

    “这妹子冲着你来的啊。”周昊划拉了两下白烨明的手机屏，说道，“你看，她微博的注册日期。”

    几人把头凑到一起，那日子正是白烨明那个征友启事发布当天。

    “我看是哪个暗恋你好久的人，不好意思以真实身份来勾搭，就做了个新账号。”钟文山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白烨明：“不会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许是知道你对她没意思？”

    “而且，这也不一定是妹子啊。”

    张一城的这句话就像落雷，直击白烨明的内心。他说话都没了底气：“不会吧……哪个男人会那么无聊啊……”

    钟文山把手机拿了起来，认真刷着那个叫做“夜夜繁星”的人的微博，边刷边分析：“TA的微博很少，不是简单的文字，就是一张图片。发布的时间不是清早就是深夜。很少晒美食，也不晒美妆，对那些时事政治民生一概不感兴趣。原创的文字也不矫情，更多像是报个到。啊，有一条抱怨，‘这世界上的老师都是一样烦！’”

    白烨明道：“看吧，是学生吧。”

    钟文山不以为然，周昊凑过来和他一起看：“这地方，像不像C市影视城？”他可不是老在S市呆着的，大学四年也跑过不少片场实习，C市影视城是国内拍古装片的圣地，占地面积足有一个老鼠乐园那么大，里面分朝代从秦汉到民国，各类场景建筑一应俱全，也因此是个很有名的景点，被人们称作“快穿城”。周昊指着的那张照片背景中正是那个影视城气派的大门。

    “她是C市人啊，不奇怪吧。”白烨明道。

    这么说也没错，三人也挖不出更多蛛丝马迹来，便把手机还给了白烨明。钟文山还在一边来了句：“我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过应该没有恶意。”

    “约个视频聊天什么的？见了面总安心了吧。”提建议的是张一城。

    周昊一拍桌子立马响应。

    白烨明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坚决打断：“对方还在念高三，明年就高考了，不合适。”

    三人也就随便起哄，本人说不了，他们也识相地不闹了。

    “明哥，等妹子考进咱们学校了，记得介绍给我们认识啊。”

    “好好好，吃你的鱼肉丸子去。”白烨明不客气地捞了个鱼丸塞他嘴里，还是烫呼呼的，烫得人哇哇乱叫。

    同一时间，C市影视城。

    “阿嚏！”今天第六个喷嚏了，靠，谁在说我？周兴宇内心愤愤。每天说他的人多了去了，咋就今天不停打喷嚏？

    冯廷卫笑嘻嘻地走过来，慰问道：“感冒了？”

    周兴宇一个激灵，这已经成为条件反射了。他脸上现出少有的恭敬，答道：“没有。谢谢导演关心。”

    冯廷卫弯着眉眼，和蔼可亲的样子，可周兴宇心中对他一点也亲近不起来，只有“敬畏”“可怕”“有多远逃多远”……

    “别看手机了，今天早点收工放你回去和女朋友聊天，看你每天愁眉苦脸的，别人还以为我虐待员工呢。”

    大导演，这话真的不太适合笑着说出来啊，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