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剧情:重回书院)
书迷正在阅读:可远观也可亵玩之骚浪女明星、[恋与]你和他的每一次、姐夫、破晓、风纪委员藤林杏、谬色(亲姐弟)、可远观也可亵玩之骚浪女明星、长公主和她的面首们(NP辣H)、修罗戏、[触手/总攻/灵异]鬼王自习室
【九十五】 皇帝身形一晃,压住喉间翻涌的气血,张口欲辩,却久久无言。 死寂一片。 他不敢直视顾寒舟眼中莹然泪光,偏过头去,盯着搭在床沿的素色帘幕,像是入了神。过了许久,才极轻地道:“朕不逼你。” 顾寒舟那面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否信了。 皇帝僵硬地转头,抬眼望去,与顾寒舟的视线不期而遇。 一刹那,心猛然一颤。 那对眼睛清寂无比,如映在幽潭里的两点星辰。 黯淡寥落,却隐约有微光流转,虽几不可见,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散,却终究不曾陨灭。 皇帝霍地站起,抓住顾寒舟的手,道:“青阑书院——朕不会动。”踌躇了片刻,低声道,“当年朕还是太子时,陈太傅对朕照顾有加,哪怕就看在他的份上……” 这话他未说完,顾寒舟已猜到了他言下之意—— 已故的太子太傅陈伯遇与顾寒舟乃是同门,都是青阑书院出身。若皇帝还记挂当年恩义,便绝不会教书院沾上污名。 这却也是承认,当初拿顾寒舟师门所做的那些逼迫,到底只是口头威胁。 话未说全,皇帝就收了声,眉头紧锁,似有几分懊恼失言。然而瞥过顾寒舟苍白面容,他心中一软,轻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朕护着你又何妨。当初你要是不与朕犯倔,朕也不会拿书院唬你。” 顾寒舟不置可否,神情却似极是倦怠,仿佛方才几句话语,已用尽了他的气力。 皇帝也不敢迫他,宽慰几句就匆匆而去。 三步作两步赶出门,临近正午,日头正炽,光芒如无形的箭矢,分外刺眼。 他瞳孔一缩,双目骤然酸疼。脚步顿了顿,他下意识回头一望,只看见重重帘幕下,一个影子伶仃单薄,如精巧牢笼中形只影单的囚鸟。 船外青空无垠,山河朗阔,衬得那小小方寸愈发逼仄。 皇帝想再唤他一声,然而“顾”字堵在喉中,怎么也吐不出。 帘幕上隐约浮动九重云纹,像极了殿试之前,状元楼阶上刻的凌空青云。 彼时他领着那个灵秀少年,步步上踏,登青云之阶,把酒言欢;彼时他枕着醉意三分,观少年眉目含笑,听他畅谈平生之志,抚掌击节;彼时他留下“重晖”的表字,与他依依惜别,期念再度相逢…… 再相见时,他生生折了他的羽翼。 皇帝一时失神,忽然想开口问那时被缚在刑凳上的少年,问他一句:那三十刑杖,疼么? ——恨么? 然而下一刻,耳旁传来浮浪拍岸的声响,惊碎了幻境。 皇帝立时敛去面上恍惚,恢复了一贯的沉定威严,不疾不徐地转身,径自去了。 再未回头。 …… 青阑书院传世百年,隐于明山之中。 御驾在金陵城外行宫停了两日,皇帝便携着一行人,循着山路而去。 车辇驶过清幽的乡野,只见春山漫如屏展,翠微千重,小径斜穿淡云烟,让人心神为之一舒。 踏在山脚下的青石板上,皇帝舍了华美的锦座肩舆,率先拾级而上。一众臣属跟随其后,在盘踞山间的小径上划开一道蜿蜒长龙。 满眼尽是朱紫之贵,顾寒舟官阶尚低,着一袭青色曲领大袖公服,置身队末,毫不显眼。皇帝却不时驻足,装作稍歇赏景,转身回望。 一年间历尽磋磨,顾寒舟虽仍是少年模样,却清减许多,面上也早不复当时飞扬神采。只是广袖博带之下,却并无弱不胜衣之感,行于山间时,反如一竿修挺青竹,飒飒临风,自有朗然风骨。 皇帝只觉百味杂陈。他将顾寒舟拘在囚笼中折辱多时,已久未见过他如斯模样,此时一时欣慰,一时涩然,心念百转间,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然纵他有千般思量,顾寒舟连半分都不曾察觉。 自从重踏故土,便似有万种牵念悄然复苏。世间严刑无数,他所受过的已是极尽残忍,却无一则比这厉害——便是一抹微风细雨,半阙春水烟波,也能教他周身战栗,血脉沸腾,却又如临深渊,如堕冰窟。 此间滋味,如甘润之蜜,亦如断肠之毒。 山道穿云,革履扣在青石板上,击出清越的跫音。他抬首遥望,透过重重翠色,窥见书院青灰色的檐角,握紧了双拳。 明明是魂牵梦萦,临到近前,脚下反而愈发沉重,步步如踏刀锋。 心念百转间,也似皇帝一般,面上丝毫不显,甚至含了一丝温煦的笑意。 他想起总角时随先生听诸宫调,曾溜入班子后台玩耍。彼时隔着窗,听得那歌伎不知遭了什么罪,哭得凄凄切切,被呵斥几句,终渐低渐无声。鼓乐声起,却是立时莲步轻移,款款上台,眉目含笑,歌罢一场团圆喜乐。 当初只觉困惑,如今,已换了他敛去苦楚,扬眉含笑,粉墨登场。 恰此时,队首的皇帝忽然驻足。众臣属也纷纷止步,肃立静待。 顾寒舟离得远了,只望见皇帝微微倾身,神色莫测,指着立着一座四角小亭的断崖,开口说了些什么。 林风送来断续的言语,他隐约听得引路的侍从扬起了声,应道:“回陛下…这的确就是……半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