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逃跑

    许是那支被我咬过的笔不太干净，半夜这小孩就起烧了，在我身边不停的翻身。

    我摸着他滚烫的身子，心道不好…赶紧去拍门叫他爸妈，他妈找了点退烧药喂他，我守在他身边用湿毛巾给他降温，熬到早上他还是烧的滚烫。

    实在没办法了他爸坐在门口抽了两根烟，掸了掸衣服去隔壁家借了辆三轮车，吆喝着带我一起把他送去镇医院。

    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小院，周围的环境都不熟悉，有些木木讷讷不知道干什么好。

    走到村口围着坐着纳凉的人跟小傻子他爸打招呼，他爸居然把车停下跟那群人聊了起来。

    他蜷曲着躺着车里脸色苍白的厉害，我越看越心急只好凑近低声建议他爸赶紧走，儿子都病成这样还有闲心聊天？

    怪不得当年他会烧成傻子。

    “老陈，儿媳妇催你呢！”说话是个中年男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我身上撇来撇去。

    我低头看自己，发现出来的急，上衣扣子没扣好，可是我也没有心情去管那两颗扣子了，用手把衣服拢向中间，转而又拍了拍小傻子他爸，示意他赶紧走。

    “没事，就是发个烧。”他爸倒是真不担心儿子，也不在乎周围的人看猴似的的围着我们，我冷着脸强忍心中的怒气。

    看新鲜的人越围越多，挤来挤去的，让我非常的烦闷，他们一碰到我，我就往小傻子身边凑，小傻子被我挤的没地方躺了，撑着坐了起了来，我趁机往他怀里钻，不小心碰到他的胸口，他吃痛一抖，还是揽紧了我，轻拍了拍他爹的背道：“爸…我难受…”

    到了这会，他爹终于想起来自己儿子还病着，跟那些婆婆婶婶的道了别，带着我们继续往镇上走了。

    离开那群人，我算是松了口气，他们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妖怪，尤其是那赤裸裸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好像被扒光了在展览…

    小傻子身上太热了，我在他怀里呆不住，反正也没人了，我挣扎从他怀里钻出来吹风。

    他挺乐意抱着我的，我不肯躺他怀里了，他就自己凑过来贴着我的后背，手搭在我的腰间，下巴磕在我的脖颈处，仿佛下一秒张嘴就能把我吃掉。

    “你哪里难受？”我有些担心他会交代出我们俩床上那点事，先盘问他。

    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可是我有耐心一直等，半天他才小声贴在我耳边说，屁股疼。

    我在他耳边小声地告诫他：“一会医生问你，你不能这么说。”

    “怎么了?”他不解，无辜的望着我，慢慢吞吞的依旧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反正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你要说了，我就再不理你了…我就…我就从车上跳下去。”我不好跟他解释这个事，只能吓唬他。

    “我不说…不说，你不要跳，会摔坏的…”他被我喜怒无常吓了一跳，信誓旦旦拉着我保证，过了一会又好奇宝宝似的凑过来问我，“姐姐，那…我说什么？”

    “你就说你头痛…”我想了一会，又嘱咐，“跟爸也不要说，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还是不解。

    说起我是有点无奈，毕竟他智商有限，我也算是趁人之危，可是这种事开心不就好了吗，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吧…

    镇上的医院不大，医生匆匆询问一番，又给他量了量体温，敲定就是普通的发烧，开了点退烧针，让挂一天水，剩下的药拿回家吃。

    他爸去拿药了，就只剩我陪他去挂水的地方。

    我看了一圈，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

    这可是个好机会。

    我让他躺在椅子，告诉他要去上个厕所。他不肯非要陪我一起去，瞪眼睛盯着我进去了，才肯转过身撑着墙站在门外等，他不舒服精力有限，而且他本身就不怎么聪明，一会就发起了呆，眼睛空空的。

    我故意在厕所呆了很久，趁着他发呆的功夫，把外套脱在洗手台上，跟在一个青年男子身后溜了出去。

    我跟那男青年走的很近，甚至有意无意的贴到他身上。尽量让旁人感觉我们是情侣，走过转口，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我，羞涩的朝我笑了一下，我又激动又害怕，局促的回给他一个笑容，快步走出了医院。

    外面天特别热，我来不及心跳，一鼓作气，喘吁吁的跑出大门，太阳照着我的眼睛，让我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自由了？

    短暂的喜悦了一下后，我的心里居然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道那个小傻子会不会很伤心？

    说到底他发烧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现在我又趁着他难受的时候跑了。

    蹲在阴影处踌躇了一会，一股莫名的悲伤悲伤笼罩着我，我发现我居然没有那么想离开。

    大概是因为小傻子对我太好了…

    他虽然傻傻的，可是却总是毫无保留的疼我爱我。

    我内心挣扎着迈不出步子，明明知道我应该立刻就走，不去报警也要联系认识的人，但是我就是不想。

    医院大门了匆匆的冲出了一个人，是小傻子的爸，他爸四处的看很着急，我知道肯定是在找我，小傻子也勉强拖着步子快步走了跟着出来，走的并不稳当，一步踩偏，差点从台阶摔下来。

    我离他们不远，在暗处躲着，模模糊糊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小傻子又哭了，脸上都是泪花，对着他爸耍脾气：“爸！都怪你！都是你要来这里…我不要看病了，我要姐姐…”

    他爸更加的焦急，四处寻摸，对着梨花带雨的儿子也没好气，“你不看好自己媳妇？倒怪起老子来了！？你就这点骨气？”

    他爸的声音大，给小傻子吓的一愣一愣的，哭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在小幅度的颤抖。

    过了一会，小傻子又摇晃着他爸的手哀求，“爸…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别哭了！”他爸大手一挥，不耐烦的道：“人都是你哭跑的，你怕见过哪个大男人跟你一样天天哭哭啼啼。”见傻儿子还是哭个不停，推搡了一把，恨铁不成钢的瞪小傻子，“天天看见她就老鼠见了猫似的，你要是早弄服她，她还能跑！？”

    小傻子还是一个哭，他本身就不是个爱说话的性格，只有跟我腻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傻乎乎的多说两句，跟我撒撒娇。

    “行了！别哭了！回头爸攒钱再给你买一个，买个比她听话的！”说着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像是晦气到不行。

    “我不要！我就要她…我只要她…”小傻子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拉他进去也不肯走。

    “你就敢跟你老子这样！你怎么不弄服她？！”

    “…爸…你找她，你找姐姐回来好不好？我以后好好听话，我不吃糖了，不跟你顶嘴了…爸…”

    没成想他爸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大声怒道：“你真不想进去？行，你在这等她！等到死！看你病死了，她会不会回来瞧你一下！”

    我皱着眉头看男人离开的背影，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管小傻子了。

    被留下小傻子自己一个人站在太阳下面，很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一会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在背阴处，心里煎熬不已，想着等到他进去了我就走，可是他爹又出来拉了他好几次，他就是不走，固执蹲在那等…

    我昨天把他搞成那个样子，今天又扔下他不管…除了不肯让我走，他也没做过一点伤害我的事。

    我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

    反正我爸也不想要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了，我心一横，想着索性就陪他过算了，在哪里不是过一辈子啊。

    于是我就像是中了蛊一样，头脑发昏，跑出去蹲在他前面，恍若无事的柔声道：“别哭了…成大花猫了…”

    他听到我的声音立刻仰起头，脸上都是泪印，转瞬呜咽的更大声了，几乎要背过气去，双手用力的搂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身体。

    我被他搂的喘不过气，等了半天他也不说话，就趴在我身上呜咽个不停，泪流的我肩膀都湿透了…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委屈的质问我，“姐姐…你去哪了？你不要我了吗！？”

    我被他摇晃着身体，心里乱成一团，这回我再想走可是难如登天了。

    他见我不说话，又讨好的帮我擦掉鬓边的汗珠，“你别不要我…我…”他侧着脑袋，仿佛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才能抓牢我。

    “我只是透透气…”

    我已经回来了，他便没有那么伤心了，气鼓鼓抱怨，“你又骗我，姐姐是个坏蛋。我本来就傻，还骗我…”说着把头放到我的脖颈处，发丝蹭的我的脖子发痒。

    他知道我在敷衍他，有的时候他比我通透。

    我心中才觉得惴惴不安起来，他好说，他爸那里我怎么交代？

    果然他爹看到我时候眼中怒气隐隐要把我吞没了，只是碍于儿子在旁边不好发作，一双拳头紧攥着，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我锤飞，为了缓解气氛，我尴尬的叫了声：“爸…”

    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是个傻子，他爸可一点不傻，我哄着小傻子回了医院，他爸一直紧盯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再跑了。

    陪着小傻子挂了半天水，他不老实，空着的手一直死死地攥着我，一下都不肯放我离开，憋的难受也不肯让他爸陪着去厕所。

    我哄了半天，他很固执，再不肯听我的，我只好赔着笑脸求隔壁陪老婆大叔带他去了。

    小傻子一走这屋里就剩我跟他爸了，暴躁的中年男人讲起话来也是咄咄逼人：“你虽然是我买回来的，但是我扪心自问也没亏待过你！家里有点好的都紧着你用！没让你出过一天力气！”他直冲着我喷口水，眼看着越说越生气，又压低声骂道，“这年头谁买来个老婆不是非打即骂的！？哪个像你一样天天在我家当祖宗？”

    “我儿子是傻了点，可是也不能让你这么作贱！你…”

    头顶突然停了声音，我抬头一看是小傻子回来了，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盯着我们，让我俩都有点心虚，他爸清了清嗓子去给儿子接水了，我跟陪他的大叔道了谢，又安置他做好。

    他一直很害怕我会再走，恨不得挂在我身上…我一推他，他就眼含泪光…

    我没办法只好再三强调，我真的不会走了。

    但是气氛很微妙，他俩都不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