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前传 第五章 飞船人类一角
晚饭后整个一个晚上，叶莲娜都拿着一个草稿本用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仔细规划着自己今后的飞船居住区，由于长期的艰难时世，她在外界的公寓中已经没有多少物品了，因此很多都要利用飞船的生产系统重新制造。 叶莲娜仔细规划着，卧室里面已经有了一张床，还要再添加一个衣柜，一只床头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盥洗室里面装几个挂衣服和毛巾的横杆；洗手间里要添加洗手池，有时也可以在洗手池里面洗一点小件的衣物；然后就是最后一间空房，那里完全没有安排，四面只有金属壁，看起来就像一个金属箱子，叶莲娜把房间的里部规划成厨房加餐室，外部则是书房，中间用透明门隔绝油烟气味。 叶莲娜非常急于将自己的生活区尽快建造好，而且她本身并不是设计专业出身，没有什么美术基础，因此绘制出来的布局图就十分简单，线条都是横竖九十度角的直线，基本上没有考虑美观，只关心实用。安排好家具，她脑子一转，还想到了电路插座的安装位置，尤其是厨房，很多电器都要在那里使用，插座的位置一定要方便，因此房屋布局图最让她费心的倒是电力插座的位置。 当叶莲娜终于策划好的时候，她看了一下闹钟，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真的是很晚了，自从入冬以来，她都是睡得很早的，一方面是因为这样冷的天气除了睡觉实在没什么好干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能源，毕竟开灯也是要耗电。可是如今房间中如此明亮，而且电脑从来没有提醒过她电费的问题，她真的爱死了这种沐浴在充沛的灯光下的感觉，叶莲娜甚至觉得，即使不是为了规划自己的生活区，自己也会找一本书，在这样的光线下一直耗到半夜的。 但是她现在不能太任性，毕竟明天还要上班，这一周要一连工作六天，自己还有四天需要上班，太晚睡觉会影响第二天工作的精力，如今的自己仍然是不能失去工作。 最后匆匆看了一遍生活区的布局图，叶莲娜对着坠子说：“亲，可不可以按照这个图纸帮我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对于我这个人类来说，这样的设施生活起来会比较方便一些。” 坠子发出柔和的蓝光，笼罩在那潦草简陋的图纸上，瞬间蓝光熄灭，只听坠子里发声道：“可以。” 叶莲娜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大概要多久时间？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快一点。” 主控电脑语调平板地说：“明天晚上你回到这里，就有全新的居住区等着你，金属塑型非常快的。” “哦，真的多谢你了！……可是等等，我是要用电能的，如果家具都是金属制成，会不会导电？如果我遭受了电击，飞船中有地球人的生命抢救系统吗？” “不要担心，金属表面会有一层绝缘膜，不会产生电流传导。” 叶莲娜听了这一句，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那就太好了，亲爱的我和你说，我小时候有一次没有留意，指甲尖碰到了插座里面的金属片，当时就有一种酸爽的感觉，好像被烫了指甲一样，我可再也不想享受电疗了。” 电脑冷静地说：“请坚定信心，绝缘膜非常坚固，除非遭受重度外力，比如离子枪程度的攻击，否则不会破损，即使有损坏，在中心电脑的监控下，也可以立刻发现补救。” 一想到万能的电脑，叶莲娜果然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她将草稿本放到地上，将堆在金属床上的被褥铺展开，钻进被子里，头部枕着松软的枕头，一股放松惬意的感觉顿时直击脑海，睡在人类的床铺上让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人类的生活她过了将近三十年，虽然飞船高度先进，但还是熟悉的环境与方式能够让她有亲近感。 头顶的灯光从乳白色渐渐过渡到浅黄，然后黄色的光线逐渐暗淡，如同外面的夜色穿过飞船壁融入了进来，让灯光中也掺杂了昏暗的线条，黑色元素渐渐加重，终于取代了黄色的光源，室内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叶莲娜睁着两只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头顶的金属屋顶，虽然在没有光线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她却觉得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金属板发出的亮光，虽然被褥是自己熟悉的人类物品，但是这间屋子却是自己从前没接触过的全金属的房屋，有时候想一想，她真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没有太违和的感觉，很平顺地就接受了这样全新的状况，似乎是只要把从前所熟悉的物品遮在上面，这里就变成自己熟悉的生存环境一样。 第二天，叶莲娜从早上离开飞船，就盼望快一点回来这里，在工场中时，除了手头的工作，她基本上什么都不想了，一心渴望外面的天色快一点黑下来，让自己回到那温暖安全的地方去，只经过了两个晚上，她就觉得外面的寒冷有些难以忍受了。 终于下班哨声吹响了，叶莲娜把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快步走出了工作间，挤在人流里不住寻找着缝隙往前钻去，哪怕只超越一个人也好，她实在巴不得能够立刻回到家里去。 冬夜的街道上，叶莲娜飞快地走着，似乎直没脚踝的积雪也不能稍稍迟滞她的脚步，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咕哝声，叶莲娜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瓶子，正踉踉跄跄地走着，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什么，已经有些发黑的天色下，叶莲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看他的动作姿态，应该是很颓废的吧。 这时那个男人脚下一个不稳，绊倒在那里，瓶子也摔在了积雪的地上，里面的液体缓缓流了出来，叶莲娜闻到了一股略有些刺鼻的气味，那是酒，或者说是工业酒精。 叶莲娜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却终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样的时局下，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她记得前方有一个治安点，自己可以到那里把情况报告一下，治安员会有所行动的吧。 终于回到公寓后，叶莲娜几乎是立刻就进了飞船，她急于想看看如今自己的居住区变成了什么样子。 进入卧室，叶莲娜立刻感到一阵晃眼，只见根据自己昨天的布局，床的一侧摆放着一个三扇门的银白色大衣柜，走到衣柜前用手轻轻一推，还没等她真正用力，衣柜门就自动滑开，展露出里面的格局：一块块层板都是纯金属，还有挂衣服的细圆柱形衣通，没有半点木料花纹，看起来有点不像是衣柜，倒像是工具架了。 床的另一侧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也是毫无花巧，四条腿支撑着一个桌面，桌面下还开了两个抽屉和一个小柜，自己可以把收集的几本书还有那一小瓶甘油摆在上面。 床头柜更是四四方方毫无装饰，就像一个金属箱子一样靠在床头，今后闹钟就可以摆在那上面，每天早上注意一下时间，免得工作迟到。 叶莲娜走出卧室，又晃荡进书房兼厨房，这里也是一片银白色，橱柜、灶台、书架，都是笔直笔直的线条，看起来十分简练硬朗，但也有些枯燥。 在这些横平竖直的线条中，唯一的曲线可能就是椅子了，无论是餐椅还是书桌椅，叶莲娜设计的时候都多想了一点点，椅背和椅面画得略有些弧度，拜托电脑根据人体生理弯曲帮自己调整一下尺寸和弧度，让自己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 叶莲娜坐在餐椅上，臀部和后背都与金属椅十分贴合，她现在感觉到，这不仅仅是舒适度的问题，而且房间中总算没有完全是直线条，让人感觉到不是那么枯燥，叶莲娜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所有的房间都是九十度角的直线，那让她感觉简直不是一个人住的地方，而是机器人的储藏仓库。 厨房中很快就摆上了几样东西，直烧式高压锅接上了电源，里面炖着昨天晚上剩下来的小半锅鸡肉，叶莲娜给高压锅定了时，就穿上战斗服，拜托中心电脑将她送到生态圈。中心电脑二话不说，让她进入生活区门外一个四平米左右的箱型空间，这个今天紧急开通的电梯直接将她传送到生态系统，再不用像昨天一样要站在移动地面上了。 叶莲娜一身银白的战斗服，肩上挂着离子枪，手里则画风不搭地提了一个超市的购物篮，那是之前社区附近的大型超市关闭的时候，叶莲娜从那里极其廉价地买来的，几乎就是不花钱，可惜自从冰寒时代残存的温带地区人口暴增之后，她很少有机会用到储物篮，因为能够买到的东西实在太少了，配给的东西也总是刚刚够用，因此实在没机会往篮子里装什么物品。 但是今天，叶莲娜觉得很有必要挎上这个塑料篮，她简直是满怀希望地拎着篮子进入生态圈，生态系统此时正是秋季，草叶尖端已经略微有一点枯黄了，但是叶莲娜此时却没有中国文人传统的那种悲秋情绪，慨叹草木即将零落，她心里现在装着满满的都是金秋的丰硕果实，就好像经历了整年灾荒的人经过漫长的迁徙，终于找到一个流着奶和蜜的乐土一样。 这一次叶莲娜用心观察了一下生态圈，果然是栩栩如生，居然还有岩石层，难怪如此仿真。她转着头在四处地面上寻找着，希望能找到自己可以食用的植物，但是满眼除了野草和树干，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而那些野草自己还大部分都不认识，根本不知道能不能食用。一连寻找了半个多小时，一点可食性植物都没有找到，叶莲娜焦躁得一把抓起一丛草茎狠狠往上一提，作战服内部装置加持的力度让她轻易就把那两尺多高的野草连根拔起。 叶莲娜看着那野草下方略显肥大的根部，眼睛一亮，重新燃起希望，戴着手套的手在上面抹了几下，擦掉了块根上的泥土，里面露出淡褐色坚硬的根茎。 叶莲娜一团希望马上变成巨大的失望，将根茎丢在地上，凄凉地说：“为什么下面长着的不是红薯山药呢？即使找不到绿叶菜，能找到这些也好啊！” 头盔中的战斗信息系统传来声音道：“刚刚你扔掉的是始祖形态的胡萝卜。” 叶莲娜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目瞪口呆，道：“亲你在和我开玩笑吗？那是胡萝卜？我看着只是草根而已啊！胡萝卜不是这样的，是橙红色的，而且又脆又甜，刚才那东西明明干巴巴硬邦邦啊，只能给野猪吃。” “没有开玩笑，那就是胡萝卜的原始野生形态，地球人经过上千年的驯化，才将它改造成现在食用的样子。对了，刚刚你还经过了原始玉米的旁边，就是那一簇像是豆荚一样的东西。” 叶莲娜愣愣地转回身去按照电脑的提示寻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野草中间那几条干瘪的豆荚状的东西，她将那豆荚摘了下来，剥开来一看，里面是几颗细小的豆粒。叶莲娜看着这狗尾草一样的东西，眼前倏忽飞过稻谷、小麦、黄瓜、茄子等等，许多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道：“纯粹的自然果然是难于生存的。亲爱的，这里有没有适合我这样的生物食用的植物？人类农业也发展了几千年了，生态圈里就没有种一些白菜、油菜之类的青菜吗？” 电脑平淡地说：“我刚刚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黛安娜，今后称呼我不用那么肉麻了。飞船降落到地球是在五十万年前，那个时候人类还在用石头磨成的简单工具，和大猩猩没有太大的区别，发声也只是啊啊啊喔喔哦哦哦，成天在树林间窜来窜去，根本就没有开始农业。自从我的朋友上一任飞船船长封闭了空间，我就再也没有和外界接触过，生态系统中便当然没有人类的农业成果，不过你可以找一些野菜来吃，比如那边的蘑菇，我分析过成分，对你的基因图不构成破坏。” 叶莲娜的精神刚刚从五十万年前的洪荒时代拉回来，不由得更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往电脑指示的地方走，一边说：“黛安娜，狩猎女神啊，哦对了，好像也是月神，这个名字很美。你直接叫我叶莲娜就好了，刚好配对。” 在生态圈一直寻找了将近一个小时，带着刚刚铺了一层篮底的野菜，叶莲娜回到生活区。 来到厨房，她打开高压锅的盖子，将里面的鸡肉和鸡汤倒进砂锅里，把刚刚采集到的已经长老了的蒲公英和还算肥嫩的蘑菇洗净，丢了进去。一片冰冻的世界里，到处都如同冰雕一样，而自己居然还能烹调一顿改编版的小鸡炖蘑菇，真的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很快，砂锅里的菜肉就全熟了，叶莲娜找出一只青花瓷的大海碗，将砂锅里的肉汤菜全都倒了出来，然后端着碗来到餐桌边，取出几块压缩饼干，便坐下来先挑了两根煮软了的蒲公英放进嘴里，啊，虽然有些老，没有那么鲜嫩，但毕竟是绿叶蔬菜啊！ 经过高压锅的焖煮，今晚的野鸡肉已经完全烂熟了，虽然只有盐用来调味，但是只要有脂肪，味道就格外地好，更何况还加了蘑菇，更加的汤鲜味美，昨天一鼓作气吃了那么多坚硬的肉质，叶莲娜的确觉得自己的肠胃受到了考验和锤炼，因此这一碗酥烂的肉汤让她感觉格外抚慰，似乎辛劳过度的胃部在热浓汤的滋养下恢复了强健动力一样。 喝了几口鸡汤，叶莲娜咬了一口没有味道的压缩饼干，心底忽然升起一点点遗憾的感觉，如果这时候能有一碗米饭，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