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暗流汹涌
第二十七章 暗流汹涌 这一天晚上，叶莲娜将绒毯裹得格外的紧，直到深度睡眠之后才慢慢放松，这是开启飞船之后她睡得最不安的一个夜晚，当她早上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酸疼，仿佛昨天睡梦中还在工作一样。 到了第二天早上，叶莲娜做早饭的时候，听到黛安娜播放的生存区新闻：“昨天深夜十点四十七分，**社区**栋楼突然发生火灾，七楼A号公寓的烈火被扑灭后，消防人员在里面发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经警方鉴定，这三名死者系生前遭受暴力攻击致死，其中两人身上有利器致命伤口，另外一人疑似窒息死亡，警方有理由推断这是一起入室偷窃抢劫杀人案，罪犯杀死受害者全家后纵火灭迹，如今该案件正在追查之中。命案周边其他住户损失不大，管理当局提醒居民，气温降低以来，生存区内部治安需要大家协力维持，请生存者们时刻警惕周围环境，发现可疑情况及时向治安所报告，维护生存区的和平安宁……” 叶莲娜听了这段话，正在搅着肉馅的手顿时便停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社区**栋楼，那不就是我们隔壁？昨天着火的地方竟然有人被害死了吗？我的天啊，我还以为只是她们不小心失火，酿成火灾，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叶莲娜脑中立刻勾勒出一幅场景：黑漆漆的房间里，火炉中的炭已经熄灭，余温还散在房间里，一家人裹着被子进入睡眠，在睡乡人可以暂时忘掉一切。就在这时，忽然她们的房门锁被轻轻地撬开了，一个人蹑手蹑脚潜入进来，那人在黑暗之中摩挲着，将厨房里的食物都装进自己的背包，但是却只垫了登山包的底。 那人自然是不肯满意的，于是就大着胆子摸进了卧室，但是在这里，他的行动却被发现了，原因是一不小心撞到了火炉，金属制造的小炉在地上发出嘎吱一声响，惊醒了睡着的老爷爷，老人家睡眠比较轻，闻声便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啊？”然后又坐了起来，目光在黑乎乎的卧室中搜寻，很快他的眼神便定在了窗角，那里突出了一块黑影，是自家所不曾有过的。 窃贼见自己已经被发现，顿时一股血液就直冲头顶，整个头颅仿佛发烧一样，好像整个人从脚底被人用火烤着，他感觉到严重的危险，这是他绝不愿面对的局面，这种情况他不知该怎样处理，一时间他只有毁灭一切的念头，让这一切都消失，让所有的声音都安静，甚至让整个世界都变成灰烬，这样自己才能够得到安宁。于是他拔出腰间的斧子，身体陡然窜了起来，挥动斧子就向床上砍去。 叶莲娜闭了一下眼睛，但是眼前却依然一片血光，在那暗红的光影里，叶莲娜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身体的倒下，那些牺牲者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床上和地上，大得可怕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来，血液在地上逐渐扩散，整个地面都被死者的鲜血浸湿了，宛如一个红色的池塘。 这时房间里终于安静了，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挥舞着斧头的凶手大喘着粗气终于镇定下来，他那亢奋的神经稍稍缓和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是这满室的死尸又让他感觉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一时有些茫然。 他环顾四周，激灵了一下，马上就调整了过来，方才一瞬间一片空白的大脑立刻飞速运转了起来，他先捡了几样能用的东西装在包里，然后在房间里找到一小桶酒精，泼在地面和床上，就从桌子上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床单，火焰立刻腾地着了起来。 男人把打火机揣在口袋里，飞快地跑出了门，临走时还挂上了门锁，把方才刚刚经历过刀光斧影的房间重新封锁起来。男人跑到街上，路面的积雪将他鞋上的血迹抹干净，他一边飞快地往前跑，一边回头看着方才刚刚发生过凶案的那栋楼房，只见火苗已经开始舔舐窗户，很快就会有人发觉失火，自己要尽快离开这里。 叶莲娜脑中如同演电影一般嗖嗖嗖快速播放了整个过程，当画面定格在人们出来救火的时候，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虽然这时最恐怖的时刻已经过去，但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心底发冷，这喧哗的救火声与方才沉默安静的凶杀是多么强烈的对比，那无声的残杀仿佛是一场默剧，如今那一幕散场了，场内场外陡然间热闹起来，充满了人声，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也是自己一直所担忧的事情，从前睡在公寓里的时候，自己晚上总是睡不安，往往一点点动静就会将自己惊醒，因为这与从前的年代已经不一样了，寒冷与匮乏让很多人的心态都改变了。走在街上，叶莲娜感觉某些人的眼睛已经放出绿光来，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置身的是一个原始丛林的世界，周围的人都化身成了野兽，一个不留意就要被吞噬掉，因此即使在本来应该给人以安全感的自己的公寓，她也经常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夜里，熄了灯之后总是有些忐忑，这种状态直到她进入飞船之后才渐渐消除掉，但是昨晚那一场凶杀案又唤回了她从前的警惕。 叶莲娜将肉馅和野鸡蛋、面粉，还有一些调味料搅在一起，用手挤着丢进汤锅里，那汤是白水兑上之前熬的骨头汤，煮开之后又扔了一些白菜丝和嫩豆腐进去，加了大量的胡椒粉，用淀粉汁一收，就做成了一碗浓浓的香辣肉丸汤。 她坐在餐桌前用勺子舀着肉丸浓汤，热热的带着浓烈胡椒辣味的汤汁和肉丸被送进胃里后，她终于感觉得到了安慰，叶莲娜转过头来看着全金属的餐厅，虽然这里也已经被黛安娜用木色花纹所掩盖，但是她却知道那些材料本质上仍然是金属，这是一个高科技纯金属的堡垒，生存圈里的暴徒无法攻入这里，或许军队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自己应该不会引起军队的注意，如果实在有危险，那么就躲避到最寒冷的地方，人类绝无法在地面生存的极地环境，那样任何人都对自己无可奈何吧？ 叶莲娜吃过早饭，略收拾了一下就上工去了。 就在她坐在工作间里干活的时候，被白雪覆盖的荒凉原野上走着几个人，她们不时在雪层下面搜寻着，拔出一些枯草放在背包里。忽然远处传来机动车的轰鸣声，几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立刻附在了地上，好在她们穿的都是白色的衣服，很容易就与雪地合为了一体，让人看不出这边居然藏着几个人。 一辆车子渐渐驶近了，几个穿制服的人从车上跳下，她们拉开车后厢的门，跳上车去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抛出来，堆叠在原来就放在地面的一堆东西上。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卡车里面的物品被清理完了，那几个人又回到车头里，车子轰地一下子发动了，转瞬间绝尘而去，飞速旋转的车轮在车尾扬起了一片雪雾。 直到车声已经听不到了，趴在地上的几个人这才慢慢爬了起来。 一个男人低声说：“生存圈里的人又在造孽了。” 他旁边的女人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说：“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过去看看吧。” 二十分钟后，原本有些遥远的目标逐渐拉近了，远处那一片高大的阴影终于矗立在她们眼前，荒野中的几个求生者望着那两米多高的一道墙，都禁不住“呀”地一声发出叹息。 刘君哲吸着气说：“它比上一次我们看到的高了许多，她们是想建造这样一座围墙来拦截我们吗？” 应雪萍看着那一条条白麻布袋子包裹的东西，瞳孔倏地缩小了一点点，道：“我晚上的时候绝对不想到这里来，会感觉像是在看鬼片一样，这么多尸体，生存圈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 谭宝莲说：“那里人口密度大，这一场瘟疫的确是够受的，而且看来她们也没有足够的药物，否则从前用抗生素，完全可以控制住疫情，而且根本不会死这么多人，那个时候像我们这样比较发达的国家，如果一场流行病死亡十个人，就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孟翔走到尸墙边，拉开一个袋子的口子，里面一张僵硬苍白的脸便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脸，长长的头发垂在外面，如同一团蓬乱的海草，要将落水者拉入水底，再也无法浮上水面；她脸上的皮肤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略有点发青，僵硬得如同蜡像一样；女人的眼睛半睁着，似乎有些死不瞑目的意思，孟翔可以看到她的眼白一片血红，那是眼结膜严重充血。 他又拉开旁边一个尸袋，那里面是一个老年男子，衣衫褴褛十分凄凉，孟翔伸出两根手指将他的外衣拉开，只见男人胸部满是斑斑的紫色出血点，他听谭宝莲讲过，这是流行性出血热。 刘君哲看着那成千上万的尸体，感叹地说：“生存圈里这是死了多少人？现在看来我们没有进去可能还是一件好事，如果进入生存圈，这些看不见的病毒我们没办法防的。” 孟翔把白麻布袋子重新封住口，站起来讥讽地说：“瘟疫的伤亡率大概和野外被袭击的比率差不多吧。” 应雪萍眉头微皱，道：“无论如何，她们已经死了很多人，现在生存圈里的物资应该没那么紧张了吧？外面还有一些人像我们一样在艰难求生，她们为什么不招收生存圈外的人进去避难？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生存圈里面更安全一些。” 谭宝莲凝望着那漫长的白麻袋城墙，说：“那里恐怕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她们没有信心继续维持基地，其实我觉得那个基地能不能撑到明年夏天都是个问题。” 刘君哲眉心一跳，说：“宝莲姐，你的意思是这块地方也要成为死地了？” 谭宝莲沉重地点点头，道：“我怀疑是这样。这个地方很可能不再是适合生存的，我们要考虑一下未来的道路了。” 工作间中，人们正埋头紧张地工作着，直到午饭的哨声吹响，她们这才一时间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一晃神之间立刻清醒了，纷纷站起来向外走去。 一边走，有人一边开始聊天，以缓和一个上午的机械麻木： “听说又有命案了？死了好几个人呢！今年的命案季提前到来了吗？刚刚九月份呢，去年我记得是十一月份凶杀案才开始增多，今年这么早就这样危险了。” “没办法，今年冷得早嘛，秋收的结果又是那个样子……” 叶莲娜插入进去说：“昨天晚上那件事就发生在我家隔壁那栋楼，半夜火灾呢，我本来还以为只是不小心失火，哪知今天早上的新闻说那一家的三个人被杀了，如果她家昨晚没有人在外面值夜班，就应该是被灭门了，听了这个我当时就觉得眼前一片红色，太可怕了，就在我家附近。” “这可真吓人，我们社区前几天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不过那家没有全都被杀，有一个小女儿受了伤装死躲过去的。现在的人都疯狂了，偷东西就偷东西，一旦被人发现居然就要灭门，简直是穷凶极恶，我记得从前的人还没有这么疯的。这样的人如果抓到了，肯定是处决的，全家驱逐出生存圈，即使是这样，都挡不住后面犯罪的人呢。” “呵呵，也可能他家里只剩下他光棍一根呢？反正也只有一条命来赔，因此就什么都不顾了，即使是绞刑，也不过是死一次罢了，他自己觉得并不吃亏。” “啊，莲娜，你还听新闻啊？现在电池很宝贵的哦，我家早就不听了，只靠着大家口头传送消息，好在也挺快的。现在觉得和大家在一起聊天特别有趣也特别有必要了，很多消息都是这么传播的呢。” 叶莲娜嘿嘿笑了一下，说：“有时候还是听一下新闻的，毕竟总是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旁边的同伴点点头，说：“是的，如果有条件，关注一下新闻也好，尤其你又是一个人住，格外留神一些哦！” 一听到同伴提醒自己是单独居住，叶莲娜的后背顿时又有点嗖嗖发凉的感觉，在这个年代，人的自由被一点点缩小，从前人总是追求个人空间，尤其是像叶莲娜这样内心要求绝地自我的人，更是希望关上房门就是自己的独立世界，但是现在这种危险的环境让人不由得越来越多地放弃自己的自由，打开自我边界，与她人融合在一起共同生存，如果她没有打开飞船，这种情况下恐怕也不由得要担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或许会和柳菁然合住在一起，互相照应吧。 这时华姐悄悄问叶莲娜：“莲娜，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你？你家附近有人来回转圈吗？” 叶莲娜听了，顿时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说：“没有啊，周围都挺平静的，怎么，华姐，有什么事情吗？” 华姐脸色有些发阴，说：“有点事。还记得赵宝强吗？就是秋影的男人，之前和你说过他已经知道孩子在你那里，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我本来还以为他就这么算了，但是这几天突然有人在打听你的情况，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总之你最好谨慎一点。” 叶莲娜听了，脸上也绷紧了起来，没想到自己收养一个小婴儿也会引起后面这么多波澜，她脑子里立刻嗖嗖嗖脑补了很多恐怖镜头：收工之后有人蹲在黑黑的路边，看到自己经过时突然窜出来；有人晚上敲自己家的门，然后强行进入，发现里面没有人，这种时候对方满腹狐疑地离开还是好的，如果在原地守株待兔，那可是危险，看来今后要拜托黛安娜随时扫描外界情况，一旦有人接近自己的公寓，自己一定要作出反应。 午间食堂里，每个人照例是拿了一碗炖菜，找了座位坐下来吃饭。 叶莲娜几乎是封闭了味觉，这才能吃得下这样的午饭，好在周围总有人在说话，因此她就用听觉来进一步分散味觉压力。 “我怎么感觉今天的炖萝卜比昨天要稀了一些？这简直不是炖菜，而是菜汤了，汤里面都能照出人的影子来，我真怀疑能不能吃饱。” “没有吧，我觉得和昨天差不多，不会一下子差这么多的。你是不是今天上午太累了？” “可能是因为我没吃早饭吧。”那位工友苦笑着耸耸肩，又说：“食物真的不够用啊！说一句有点冷血的话，生存区里面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给我们的午餐增加一点？现在的粮食消耗已经没有那么快了吧。” 叶莲娜默默地吃着饭，忽然感觉这寡淡的清水炖萝卜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