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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上珊下香

    第三十二章 上珊下香

    在家里一连休息了九天,到了初八这一天,门店正式开始重新营业,苏霓乍一从近乎完全放松的状态中一下子进入要重新上班的状况,前两天真的觉得有一点适应不来,到了第三天才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好在刚开年,客人也不是很多。

    春节之后,店面的人事有一定的调整,阿凯离职了,店助的工作分给了其她人,苏霓成为系统管理员,每个月都要考核;新入职了一个叫做陆智光的男设计师,这个人说话做事一看就非常老练,看来很可能会是店面的另一根顶梁柱。后续瑛姐说还要继续招聘,扩大门店经营,这件事就交给已经开始正式上班的雅萍负责;而且保险也正式开始办了,苏霓觉得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社保终于可以接续上了。

    另外还有一件好事,就是店面终于开始每天八小时工作制,分早晚班了,早班早上九点三十分开始上班,晚上六点三十分下班,晚班中午上班,晚上九点半下班,设计师是这样分成两班的,但是内务组的雅萍和苏霓都是上早班,因为与工厂或者税局社保局还有其她公司联络都是集中在白天。

    见工作时间终于调整成八小时制,苏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今后自己再不需要九点钟下班了,每周三天的长班真的有点累。从现在起,只要没有特殊事情要加班,自己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好好做一餐晚饭,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每天匆匆回家却只能吃一点早上准备好的简单饭菜,常常是米饭配酱菜和煎蛋之类。

    上班一周之后就是元宵节,虽然是一个传统中比较重视的节日,但却并不是法定假,门店也照例是没有休假的。这一天偏偏客人还比较多一点,苏霓和雅萍一直辅助接待到将近七点钟的时间,这才双双走出店门。雅萍要去内线巴士上落点,刚好和苏霓有一段路是同路,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巴士站,雅萍停了下来,就只有苏霓一个人继续向前走。

    苏霓回到家里进入空间,直接在云梦泽的院子里挖了一颗笋,然后配着香肠做了烧春笋,又盛了一小碟酱菜,就这样下饭了。

    当她吃完饭,时间已经是八点钟左右,这时大家每天定外卖顺便避开老板私下里聊天的饭桶群里,雅萍发了一张照片,另外还有一句话:“现在还在等转车,元宵节外面的人非常多,车里人太挤了。”

    苏霓看了,虽然自己此时正坐在房间里,但是心中也升起一种奔波道路的疲惫感,雅萍的家距离工作地点比较远,每天上下班大概要两个多钟头,实在是很辛苦,而且还要转车。自己从前在松泰上班虽然也要坐车,但是大概只需要半个钟头就能到公司,而且还是直达车,路上转来转去最头疼了,苏霓觉得如果让自己选择,自己甚至宁可路上花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想转车,那实在太烦了。

    过了春节,空间中便开始逐渐转暖了,泉水不再那么冰冷,苏霓坐在白石渠边洗碗也就感觉没那么艰难。她一边清洗着这一天用过的碗,一边忽然想到今天是元宵节,抬头望望天空中那一轮几乎呈正圆形的黄黄的月亮,在周围的古典建筑与园林氛围的影响下,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古代元宵节是怎样的热闹,蕴秀阁也颇贮藏了一些彩灯,只是自己今天实在没时间去挂。

    此情此境之下,苏霓不由得又想念诗,不过她想到的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首描写情爱的着名元宵节词作,而是心头兜地涌起朱淑真的这一首诗:“火树银花触目红,接天鼓吹闹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虽然前两句起句很热烈,但是到了三四句就开始带了忧愁,五六句有一点不顾一切及时行乐的味道,最后两句则近乎哀音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让苏霓忽然有一种仿佛要一语成谶的预感,就好像里面秦可卿所说的,“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苏霓将洗干净的碗放进网眼塑料盆里,甩了甩湿淋淋的手,心里想着,一会儿再吃几块核桃糖吧。

    到了三月,店面又新增加了两位同事:施施和惠琳,于是设计师更加充足了。看到店里的女设计师增多,苏霓心中有一种轻松快慰的愉悦感。

    门店一派欣欣向荣,空间中的生机也逐渐旺盛了起来,如同被翠色的颜料整体浸润渲染了一般,田间路边处处开始萌现出星星点点的绿意,细嫩的小草从甬道的石板缝隙中钻了出来,树枝上也冒出绿芽来,虽然天气还有些凉,温度不是很高,但是看到植物已经开始重新生长,就让人感觉到流动的血液中蕴含了更多的热量。

    不过苏霓看着石板路上这些小草,挠了挠脑袋,休息日的时候该牵着小羊过来吃草了。

    如今苏霓的休息时间也改变了,如今店面人手足够,因此她就调整到周日休息,因为这一天工厂的一些部门也是放假的,而周一正是集中处理星期日遗留问题的时间,况且又新增了开周会的项目,于是苏霓便终于和社会主流休息日一致,一起休星期日了。

    春耕应该开始了,苏霓这天休息的时候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用机器将水稻小麦这些粮食都种到田里,从明天开始要整理菜园了,好在菜地的面积不是非常大,而且苏霓那种小资情趣恐怕是根深蒂固改不了的了,她总觉得拾掇菜地比种粮食要有美感,可能是因为古代的隐士描写田园生活多是写瓜棚菜圃,很少写大田里日头暴晒之下种庄稼的,毕竟前者是一种雅趣,后者就是真正的苦力了。正如张潮在中所说:躬耕吾所不能,学灌园而已矣;樵薪吾所不能,学薙草而已矣。

    用了两个周日和中间整整一周时间,苏霓终于将春耕基本忙完了,星期天不必说,自然是全天都要劳作,工作日的六天里,她每天起床格外早,平时她一般是七点钟起床,但是这一周里她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就在闹钟的轰炸之下爬了起来,洗脸梳头之后在灯光下准备好一天的餐食,早午晚饭都出锅之后,天已经开始亮了,苏霓便骑着脚踏车来到避秦津,喂养禽畜,整理菜地,去年的瓜架豆架有一些需要重新修整,菜圃也要翻耕,还要施一些底肥,然后要做的就是把菜种菜苗种进去,强插的田园风的茅舍里已经成了她的育苗基地了,要尽快清空才好。

    当第二个周日终于把田地里大部分的事情做完之后,苏霓只觉得腰酸背疼,即使是有耕种机械,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动手去做,如果白天不需要上班倒是还好,但是今年她要一边种田一边在外面工作,因此就觉得真的有一些吃不消,好在现在全都过去了。

    苏霓捶着背,拿了换洗衣服出了空间走进浴室,脱了衣服放出热水后,苏霓站在莲蓬头下面,啊,真舒服啊!肌肉僵硬的身体这时候冲一下热水简直是无上的享受,真可惜空间中没有温泉,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漂在温泉池子里就更美了,身上轻飘飘的,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地心引力,几天的疲劳完全得以放松了。不过瑛姐说三月份大家努力一下,如果能冲到冲刺金额,那么四月就可以安排一次附近的旅游,希望大家一起加油能够完成这个月的业绩吧。

    洗过澡之后,苏霓觉得好多了,身体的疲倦连同灰尘一起都被水流冲刷掉了,虽然身上还有一些酸软乏力,但是精神却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她把大浴巾搭在脖子上,拎起两个角来擦着头发,然后又很快擦干了身体,便转进空间穿了睡衣。

    打开窗边的风扇,又将满地是水的浴室用拖布拖干净,然后就将衣服泡进盆里。收拾这些的时候,苏霓并不觉得厌烦,刚刚热水澡的余兴未消,现在扫尾的时候便觉得很有一种闲适悠然的情绪在里面,不会枯燥乏味。

    将这一切都打理好之后,苏霓回到空间,这时候一切工作基本上都结束了,余下的时间就只剩下消遣,她披了一件袍子,搬了一把有靠背扶手的竹制折椅到走廊里,那椅子面是一种厚实坚固的布料,有点类似现代的帆布。

    苏霓在走廊里坐下来,身体往后面一靠,两只胳膊搭在扶手上,举着手机就看了起来。

    刷了一会儿微博,她突然看到几幅很小清新的图片,一个长裙飘飘的女子正走在田地间,再一看标题:00后美女舍弃城里豪宅,回农村住窑洞。

    苏霓立刻就惊悚了,这姑娘是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啊?还是城市中的生活觉得腻烦了,想体验一下乡野情调?

    她仔细一看帖子的内容:城里好好的房不住,回山沟沟住窑洞?郑州00后的娟娟离开自己在市区价值数百万的房子,搬到小山村,耕种菜园养养鸡鸭。她挖了三孔窑洞,精心布置,要和女儿长久住下。她说“喂马,劈柴,游世界,我就是想过这样的日子。”你怎么看?

    你怎么看?自己还能怎么看呢?这纯粹是脑抽啊!农村的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真的以为农村就是诗人笔下田园小夜曲一样浪漫淳朴的地方?自己刚干了一周农活,就累得浑身酸痛了,平时还有一日三餐不能断的喂食,铲不完的鸡粪猪粪,养猫作宠物的人可以戏称自己是“铲屎官”,很有趣的样子,但是天天成桶成桶的动物粪便清扫起来可不是那么有意思的,光是味道就受不了了。

    再看一看这位姑娘的乡村日常,嗯,院子门头不错,石头围墙中间有一个木框门,几根木架支起一个小小的顶棚,下面挂着一块匾,原木的木板上用红色颜料写着“我的田园”,字体非常圆润;再看院墙里面,一眼望去都是黄土地,可以想象刮风下雨时的扬尘泥泞,而且那土壤看起来也不是很肥沃,比起空间中的棕黑色土地,那里的黄土看起来总有点干巴巴没有养料的感觉;一张图片的一角照出来一溜篱笆,看起来乱蓬蓬干枯败落,相比之下避秦津的篱笆虽然人工雕凿的痕迹十分明显,但是却美观多了,不至于让人一看就是一种破败乡村的样子。苏霓这才明白自己是无法享受原生态的,此时她万分感谢海瀛洲的原主人将细节修饰得这么好。

    窑洞卧室照片中没有展出,但是一看烧饭的厨房,OMG,黄泥墙,砖石灶,后面还放着一堆废纸皮烂木板,看来这就是她点火的材料了,这是还没有到末世,就提前锻炼末日时的生活技能吗?这样的老式厨房自己空间中也有啊,那几间大瓦房里就是,还有风箱呢,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用过,苏霓做饭是一定要用现代化厨具的,除非是为了尝新鲜点明火来烧烤,田间烧菜汤也只有那么一次,真不知作为一个原本一直使用现代电子产品的人要怎样长年累月使用这些柴火灶台。

    最有趣的就是这个人的服装,上半身是一件乳白色罩袍式的宽松外衣,袖子宽宽大大,下面是一条深绛色的长裙,她就穿着这身衣服一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在那一方田园里走着,拎菜篮拔大葱,添鸡食采野花,她这不是白领种地,简直是黛玉葬花啊!农村生活要是真这么美,大家也就不进城了。

    本来还以为是不是文艺小清新要体验乡村生态农家乐的趣味,就算是为了出书炒作也是好的,但是这宣传口气看起来是要真干啊!

    苏霓赶紧刷了一下风景照洗洗眼,这时天愈发黑了,夜间的风也冷了起来,她便将折叠椅搬回房间。

    小巧的博古架上放着一盆宝石盆景,绿玉的枝条配上红珊瑚雕成的花朵,看上去活灵活现。那雕刻成芙蓉花的珊瑚异常鲜红,饱满的颜色红得发亮,如同鲜血一般,仿佛那色彩要从珊瑚上迸流出来一样。

    田园生活美好吗?也可以是美好的吧,比如自己这样子拥有一大片外人不能进入甚至根本无法察觉的空间,空间中房屋齐备,而且还是古代的高档住宅,别看自己写诗的时候写的是“柴门”,但事实上这里却都是雕梁画栋,柴门两个字只不过是烘托那种朴素的意境罢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是在自己又添加了现代设备之后,这里才变得真正舒适,否则也是难过,光是种地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况且那位娟娟姑娘的田园围墙不是很高啊,她和女儿两个女人住在那里,要多养几条狗才行啊。

    苏霓看着那一盆珊瑚树,脑子里莫名地就萦绕起四个字,“上珊下香”。这四个字很有一种古典文学的美感,偏巧这两种东西自己空间中都有,更符合情境了。改换了两个字,现实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残酷,甚至还有了一种绮丽的诗意,荒野的风沙、寒冬的微弱炉火与未来渺茫的希望似乎都在这袅袅香烟与鲜红的珊瑚花瓣的修辞之中得到软化,变得没有那么严峻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