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清理
第二十八章 大清理 整个春节假期，越漫晶闭门空间坐，又是看又是看片子，一直舒服了八天，到了一月二十八日正月初六这一天晚上，她没有熬夜，早早就上了床，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今天很应该修身养性，早一点收心，否则明天上班很痛苦的啊！ 二十九号上班第一天其实也并不是很忙，毕竟刚刚开工，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回了老家的同事们各自带了家乡特产来吃，越漫晶是常年不回东北的，这一天便早起做了十几个炸牛眼，就是肉馅裹着去了壳的煮鸡蛋放在油锅里炸，她还另外带了几大片泡白菜。 到了公司之后，越漫晶找了一个大托盘，将泡白菜垫在下面，把炸鸡蛋一个个摆在上面，然后用刀从鸡蛋中间一分为二，肉馅炸鸡蛋的两半就向两旁倒落，平面中心向上如同一个倒仰的小乌龟一般在盘子上晃动着。 越漫晶将十几个炸蛋都切好，端着盘子走进办公室挨个办公桌送鸡蛋：“快来吃炸牛眼啊，早上刚炸的，放在保温桶里，现在还是热的。周经理，吃早饭了吗？尝一个炸牛眼吧！” “啊多谢多谢，我拿一下叉子。这个叫做炸牛眼吗？真的很形象，中间那蛋黄就像是眼仁，蛋白像是眼白，最外面这层肉馅金黄色的好像眼线，真的像一颗牛眼睛呢。” 小菊则直接用手拿了半个，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嗯嗯，真的好吃，太香了！” 周柏东这时走了过来，也拈起半个鸡蛋放在嘴边，说：“艾玛还有泡菜呢，这泡菜你们谁要吗？如果不要的话，一会儿鸡蛋吃完了把泡菜给我，早上打了一碗白粥，正好这里有配菜。唉要说从前食堂的白粥不是只要一块钱的吗？怎么过年后涨到一块五毛了？” 陶唧唧说道：“等见到上官云的时候得和她说一下了，工会不能不管事啊，怎么一下子就涨了这么多？我们的产品对外涨价都不带这么狠的。” 赵光明呵呵笑道：“十年前食堂的白粥米饭还都是免费的呢，与那时候相比，哪怕是只要了一分钱，倍数都是无穷大。要说最近各种食物涨价确实比较大，公司食堂肯定也是实在承担不起了，所以才涨价。” 云澄用纸巾托着半个鸡蛋仔细端详着，和越漫晶说：“漫晶，你这个鸡蛋真的特别，蛋黄的颜色真深，都有点发红色了，金红金红的，看着特别有营养。” 越漫晶笑道：“应该是饲料里面叶黄素含量比较高，所以蛋黄颜色就深，你快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确实，这就是苜蓿饲料在家禽养殖方面的效果，喂养了苜蓿的禽类，产出来的蛋都有这样的深色蛋黄，空间中的鸡蛋鸭蛋鹅蛋都是如此。 那一边同事们纷纷讲着这一个多月以来菜肉副食品涨价的离谱程度，都觉得既然春节已经结束，各种物价就应该会回落了，恢复到平时的正常水平。 一月底价格没有回落，二月初价格也没有下降，一直过了元宵节，连情人节都过去了，物价仍然没有降低。 二月二十三号下午的时候，越漫晶正在空间中慨叹双休日过得真快，现在已经是周日下午四点多了，明天又要上班了，周日的下午真的是郁闷啊，忽然牛宝莉在群里面说：“你们快出来看啊，警察过来惠贤家里赶人了，她公婆一家都被人家往外拉，哭天抢地可惨呢！” 越漫晶当时心里就咣当一声响，她连忙换了衣服来到外面，打开内层门透过防盗网往外一看，只见四五个警察连着几名社区保安一起拖的拖拉的拉，把房间里的几个人就往外拽。 一个老男人愤怒的声音咆哮着：“这怎么中？这怎么中？这是俺儿子的家，凭什么把我们往外撵？住儿子家里还犯法？” 一个警察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本子，一边看本子一边看人，显然是核对被清理人员：“三天前就发了通知给你们，你们这房子里严重超员，这么小的房子不允许住这么多人的，有安全隐患，让你们搬家，怎么不搬？如今只好我们帮你们搬，赶紧回自己家里去吧。” 黄瀚的奶奶和爷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四名警察和保安拉着她们的胳膊往外拖，那两个老人也是倚老卖老，撒泼打滚赖在那里就是不肯走。 黄瀚的父亲一看这样情势，更加冒火，提高了调子嚷着：“有什么危险？俺们这都是来了第三年了，不都是住得好好的？这么多人有什么危险？我老子老娘都八十了，你们这么拽人，弄伤了怎么办？到时候要把你们告到死！” 那个很显然是做二线文职工作的警察噗嗤一下乐了，道：“阿叔你可真老实啊，不用我们审，你自己招供了，原来已经来了三年，行了，这法令刚出来的，我们也就不追究你之前两年的事情了，你们现在老老实实跟我们去救助站，大家都没事，否则告你们个妨碍司法，都关进监狱里面去。八十岁又怎么样？九十岁的我们都见过，你们以为警察局是医院呢，随便你们闹？我实话告诉你们说，你们就是杀人强奸之类，处理得还未必这么坚决，但是只要上面发的文件要清理谁，那是一定要清理的，不要跟上头作对，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这一家的户主呢？” 黄瀚听了这些话，也停止了拉扯，走过来说：“是我。” “给你，这是遣散费用还有救助站的住宿伙食费，你先交了，多退少补。像那些盲流，找不到家里人的也就罢了，你们这是有根子的人，国家不能白帮你们把亲人送回家，赶紧交款吧。” 黄瀚看着那张缴费单，一张脸成了个苦瓜，简直比方才亲人要被拉走还要苦，这可都是钱啊！然而对着一群警察他哪敢说什么？就好像警察说的，自己的根在这里，房子工作都在广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根本不敢学流寇的榜样，所以只能忍着肉疼拿过手机来线上转了账。 牛宝莉韩泳毅也都站在自家门里看热闹，只听得走廊里哭声震天，两个老人外加黄瀚的妈都在那里干嚎，虽然说这场面挺悲惨，然而一想到黄家人之前的种种做派，三个人脸上都没有太多的同情表情。 这时黄瀚的爹忽然转头看到了这三家邻居，他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立刻更加狰狞，破口骂道：“都是你们这几个娘们儿害人，看着我们家人口多了，声音大了，就去警察局举报俺们，巴不得把我们撵走。这时节老家那么冷，暖气又用不起，这是要冻死我们穷死我们吗？我爹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越漫晶简直是一头雾水，警察清理人口关自己和宝莉泳毅什么事？这不是迁怒于人？ 牛宝莉冷笑一声，道：“我说黄老爹儿，你这就是柿子挑软的捏，人拣老实的欺负了。这法令可不是我们定的，也没谁去警局举报你们，至于你们怎么被发现的，你们问警察啊，警察同志你们可赶紧处理一下吧，我感觉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这要是他们家里再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受得了？” 那个明显是负责搞外交的警察笑着说：“老黄头儿，你们真的是不要乱怪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调查个人口还费事吗？你们都有办理过社区出入证的啊，上面门牌号都写着，电脑里数据都现成，一调就出来了，我的天五十二平米的房子住九口人啊，你当你们这是住别墅呢？还有一个叫黄潮的是吧？他也要留神了，让我们逮住他，也是要遣返的。” 黄瀚立刻说：“我弟弟是有工作的人，住宿舍，偶尔来住两天也不成？” “不行，这房子最多住四口人，不能再多了。我还和你们说哈，以后最好本分一些，这个架势没看出来吗？马上要严打了啊，有个风吹草动，连你一家都撵回乡下去，管你们有没有户口工作呢。” 黄瀚本来脸色还没什么，如今听了这几句，脸上可是一下子变得煞白，连同他老婆王惠贤都很不安地看了看隔壁的三户邻居，毕竟她们家里如今也算是有黑历史的，一旦有事很要命啊。 这时黄瀚的妈一抹脸，嚎道：“好歹让我们收拾一下行李！” 一个正在拖着她的警察一皱眉，没好气儿地说：“早就通知你们赶紧走，前三天都干嘛了？我们还有其她任务呢，谁跟你在这儿耗工夫儿？行李丢着吧，回头你家里人给你快递回老家去，或者送到救助站来也行。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那一家四口儿终于被带下了楼，直到她们人影儿都看不见了，还能听到下面楼梯间里沉重的脚步声，越漫晶看了看呆呆站在那里的黄瀚和王惠贤，眼神又和韩泳毅牛宝莉碰了一下，便轻轻关上了门。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越漫晶早已经吃完晚饭，正坐在那里看书，这时忽然牛宝莉发了一条信息：“我的天啊，方才惠贤居然到我家里来给我做思想工作，阐述了一番她们一家是多么的有邻里之情，诉说了这一次公婆全家这一次是多么的负屈含冤，还说今后大家有了事情一定要互相帮忙，共渡难关。泳毅漫晶你们准备接招吧，我估计接下来她要去你们家。” 越漫晶一听，连忙披了一件厚睡袍跳出空间，果然听到有人正在敲自己家的门。 越漫晶打开门，王惠贤就很自来熟地走进了她家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道：“唉，漫晶，今天真是对不住了，吵到了大家，谁成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社区确实是三天前就发了单子，可是我们都以为是随便说说，这不是住在自己家里的么，怎么硬把人往外赶？那不是把我们都当犯人看待了？谁想到他们真的就干了出来。我公公也是一阵心头火，所以说话不知轻重，其实他们农村人都是最朴实的，最善良的，待人那叫一个热诚啊，在老家的时候，路上遇到外地人问路，巴不得就把人家拉到自己家里吃饭，你和他们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越漫晶不置可否，点着头洗耳恭听。 “我婆婆一家人可喜欢你呢，尤其是我婆婆，简直是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一心想把她儿子给你，我那小叔子是我婆婆的宝贝疙瘩，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从小就把她小儿子当宝贝似的，她愿意让儿子和你结婚，可见是多么的看重你。可是如今，我婆婆那么好的人也被赶回老家去了……” 越漫晶：我谢谢您老蚣全家了，这福分我实在承受不起，你家的宝贝疙瘩自己留着吧，别放出来祸害旁人就好。另外真可惜你老蚣不知道你在这里说的什么，否则肯定要骂你是个糊涂败家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男人派你出来是为了缓和邻里关系的，不是让你来搅局的。 王惠贤巴拉巴拉一直说了二十分钟，越漫晶全程陪笑听着，等着她口干舌燥终于说完了，这才客气地将她送了出去。 王惠贤站在韩泳毅门口舔着嘴唇，心里还纳闷儿呢，那越漫晶一向是个最友爱的，怎么自己在她那儿坐了快半个小时，连口水都没请自己喝一口？ 越漫晶：不好意思全套生活用品都在空间里，外面倒是有个杯子充样子，然而方才一下子出来得急，没带暖水瓶。 这时韩泳毅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开了门，于是王惠贤便又进了她家搞“统战工作”去了。 越漫晶回到空间中，想着王惠贤那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这可真的是鞠躬尽瘁啊，这就是男人捅了篓子，女人出面弥补，毕竟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有亲和力，这要是黄瀚来找自己谈心，自己压根儿不愿意让对方进门。可惜啊，王惠贤无论有多少能量，她娘家也得不到多大帮助，都贡献给婆家了。 三月初的一天，越漫晶去超市的时候遇到了王惠贤，两个人难免要聊几句的，只见王惠贤一脸古怪的表情，凑过来有些沉痛地说：“漫晶啊，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家小叔子的工厂刚刚倒闭了，所有外地户口的人都被清出了广州，我老公连我那小叔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打了一通手机，听他说当时黄潮气得啊，都要发疯了，说是这家工厂倒闭了，难道不能再找下一家？为什么要让他们立刻离开广州？听说他现在也没有回老家，和他几个工友一起在长沙那一片飘着呢。” 越漫晶安慰了几句，回到家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牛宝莉和韩泳毅：“事情不妙啊，黄潮上班的工厂倒闭了，外地户籍的人都被遣送出广州，如今和几个工友去了长沙，也不知现在有没有稳定下来。” 牛宝莉很快就说：“几个超一线城市都在赶人了，不知道其她地方能否吸纳这些人，否则恐怕就要形成流民潮了。流民可是很恐怖的，明末农民起义就是流民造成的，虽然他们在现代社会搞不了揭竿而起的事情了，然而所到之处恐怕当地治安状况很严峻啊。” 韩泳毅则说：“惠贤心情可能有点复杂吧，虽然是警方强行驱赶一部分人，不过她毕竟不用再面对婆家一帮人了，往年她婆家的人都是三月中旬才走的，如今二月底家里就清空了，而且今年冬天只怕也难以再来，她终于可以清清静静地过她梦寐以求的‘核心小家庭’生活了，不过恐怕也难免有点兔死狐悲，就连我们，心里也觉得不太是滋味。” 越漫晶说：“我有点担心，真的不会大规模暴乱吗？” “不会的，小规模的暴力事件可能会有，但是大规模的不会，现代军队与平民的武力值差距可比古代大多了，古代人拿着木棍可以和拿着刀枪的官兵对峙，但是现代人拿着菜刀也不能和拿着机关枪的军人对抗啊，冷兵器与冷兵器相互之间可以互杠，但是冷兵器与热兵器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啊，就算是能拿到几只手枪，面对火炮又有什么用呢？尤其是大城市维稳力度非常大的，广州刚刚升级了涡轮驱暴车，排气温度780℃，这么高温的一道蒸汽喷下去，人都烤熟了，和杀人机器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还怎么暴动？黄潮那样的人想在现代当黄巢恐怕是非常难了，然而也要提防普通人之间的互害，那些人对付不了军警，对付我们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们要尽量留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只要别惹人注意，大城市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越漫晶于是痛下决心，自己是死钉在这里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