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死亡通牒
第三十章 死亡通牒 当天，营地里又派出一支搜索队，找回了赵传庆的尸体，可怜赵传庆比小龙还要惨得多，四肢都给咬断，只能在原地眼望着人嚎叫。 黄明言转过来看着那只野猪，此时已经给行尸吃掉三分之一的肉，骨头白惨惨地露了出来，内脏也丢得满地都是，鲜血深深渗入泥土之中，他看了一会儿，说道：“幸好野猪没变异，否则撞进我们营地里，可是受不了啊！” 真可惜，这么一头肥壮的野猪，就这样给行尸糟蹋了，昨天虽然烧猪头也吃了个饱，枯涩已久的肠子里得到了油脂的滋润，然而倘若是这一整头猪都拖回去，做成熏肉能够吃多少天呢！ 殷文茜说：“我们赶快处理现场，传庆的尸体带回去火化埋葬，这头野猪就地挖坑埋了吧，挖深一些，这周围带血的土也填进去，否则血腥气会招引行尸，而且苍蝇也太多，会生蛆，这就是一个传染病的源头。” 陈昊朗说了一声：“大家动手开干吧。” 于是人们便开始挖坑，陆青薇手里的工兵铲十分锋利，比普通的铁锹还要好用三分，铲土很是快捷，过了二十几分钟，几个人就挖出一个深坑，野猪蹄子上的绳子还在，有两个人拽着绳子，将野猪拖到坑里，然后挖出猪尸周围的土填进去，又盖了一层干净土，野猪的丧事便处理完了。 陆青薇一边填土一边想，猪肉呢自己是没吃到多少，本来那边根本不想分给这边的，结果料理残局却要大家一起来了。 这一天的下午，人们围在一起，哀悼了赵传庆和小龙，然后将火把投在柴堆上，将两个人的遗体火化，另一边的柴堆则燃烧着僵尸的尸体，为了营地的清洁，所有尸体都尽量火化，虽然方式原始，不过火焰的高温仍然是杀毒最可靠的保证。 葬礼结束后，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安慰陶玉洁，陶玉洁坐在殷文茜谢品源的帐篷里，眼泪一直不停地流，这样一个三四人居住的帐篷自然容不下这么多来劝慰的人，于是谢品源便将前后的门都打开，大家可以坐在周围。 陆青薇和小唯端了橘子汁过来：“大家喝橘子汁吧，陶姐，你也喝一点吧，补充一些糖分。” 陶玉洁推开茶杯：“我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为了这个孩子，我妥协了多少？可是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陆青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陶玉洁一连在殷文茜这里住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周启民终于忍耐不住，来到帐篷门口粗声问道：“你还打不打算回来了？” 陶玉洁钻出帐篷，眼睛仍然是红肿的，神情却平静了许多，对他说：“我想了一下，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住比较好。” 周启民冷笑一声：“你这就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咯！” “启民，我们仍然是朋友。” 周启民一挥手：“你算了吧，当初你因为想要孩子，跟我结婚，后来孩子生出来了，你又和我离婚，末世了找到我头上，要我和你一起照顾孩子，现在孩子死了，你又把我一脚踢开，我就是你的生育工具？当初为了这个孩子，影响了我创业，我为了小龙，付出了多少？整天在公司里忍受那脑残的上司，还有龌龊的同事……”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当时都有征得你的同意……” 这时人们渐渐聚拢过来，殷文茜和谢品源也走了出来，殷文茜说道：“启民，你要明白人是有自主权的，如果玉洁选择暂时分开，那也是她的权利，亲密关系不是枷锁，那样就失去了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定的，陶玉洁，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陶玉洁摇头：“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要留在这里。”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呢？你以为你是谁呢，上帝？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周启民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伸手就去拉陶玉洁，陶玉洁挣扎着就往后退，这时殷文茜飞起一脚一个下劈，脚跟砸在周启民肩上，就将他劈倒在地，周启民翻身便要跳起来动手，脊背却给人用膝盖压住，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也抵在自己的颈部：“你放手，我看到过许多验尸现场，颈动脉只要一划，人就没命了。” 周启民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她，道：“你真敢划？你不是律师吗？” “正当防卫，我专打刑事案的。” 周启民眼神越来越凶，然而他脑海里不由得掠过殷文茜处理小龙的动作，更何况周围都是支持陶玉洁的人，于是他眼里的凶光便逐渐弱了下去，放开了陶玉洁的手腕，“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横冲直撞粗鲁地走了。 见他终于离开了，陆青薇紧握工兵铲的手也放松了下来，真的是紧张啊，末世居然还要看到家暴案。 殷文茜望着人们，说：“这几天大家都小心，周启民可能会爆发的，尤其是玉洁你，还有什么东西留在那边吗？” 陶玉洁摇了摇头：“没有了。” 陶玉洁与周启民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陈昊朗那边，中午的时候，陈昊朗皱着眉头对殷文茜说道：“我说殷大律师，你这又是何必呢？夫妻两个哪有不吵架的，打打闹闹的也就过去了，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毕竟是家务事，你何必去蹚这道浑水。” 殷文茜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前夫，婚姻关系灾变前就终止了。” “哎呀但是她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这也算是‘事实婚姻’吧，俗话说得好，‘宁拆千座庙，不破一门亲’，你这破人亲事如杀父母啊。” 殷文茜从容以对：“我国法律从一九九四年已经不再承认事实婚姻，除非是为了判决重婚罪。” 见陈昊朗还想说些什么，殷文茜将话锋一转：“这附近的行尸增多了，上午就在营地附近，又看到五六个，周围的防御要加紧了。” 一听她说到行尸，陈昊朗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是啊，它们好像都闻到味道了一样，一波一波往山上来，如果几十上百的过来，可麻烦啊。” “所以木墙和拒马要尽快建造，这两天搜索物资的时候，看能不能找到水泥，哪怕没有钢筋，用木头做架子也能够建立比较牢固的围墙。” 午饭时，小唯凑到殷文茜身边，问道：“文茜姐，早上你的动作非常利落，你是不是曾经练过武术的？” 殷文茜一笑：“干我们这一行，有时会受到当事人的威胁，虽然说我们本来就是法律专业的，搜集证据报警会比别人更熟练一些，不过有的时候来不及向警方求助，这种情况下就要自己应付了，所以我学了一点跆拳道。” “啊……那你是系的什么腰带？” “我是黑带。” “哇，原来是黑带啊，难怪这样厉害。” 陆青薇顿时也五体投地了，殷文茜虽然绝不是文弱型，然而她一直文质彬彬，说话很少大声，真看不出居然是跆拳道的黑带。 谢品源则用共用调羹又舀了一勺兔肉丁，放在陶玉洁的饭盒里：“玉洁，多吃一点兔肉，今天收获真不错，也不知薇薇是怎么下的套子，居然抓来两只这么大的兔子，和着蘑菇炖了好大一盆。”自从两边分开开火，小鹿的狩猎技能似乎一下子高明了起来，众人里面唯独她运气最好，每天不是山鸡就是兔子，有一次还逮到了水鸭，这些肉食用来炖野菜蘑菇，哪怕不吃肉，那素菜也美味了许多。 小唯：“如果有干辣椒就更好了，露夕说她会做冷吃兔。” 陶玉洁勉强一笑：“冷吃兔啊，从前看电视的时候拿来做零食的，很不错。” 陆青薇登时苦了脸：“辣椒啊，那我就会吃成三瓣嘴了。” 旁边一位老阿姨笑道：“放心，到时候给你单独做一碗不辣的。” 这时小唯用勺子舀起一颗兔头，问：“这个有谁要吗？” 一看兔子头，其她人都纷纷摇头，老阿姨说道：“我当时真想把这东西片一片肉就丢了。” 于是小唯便两手抓着兔头，啃了起来。 旁边裴松洲看了看众人，见果然是都不吃的，便捞起另外一只兔头，道：“那么我来吃吧。” 于是其她人便看着这两个人啃兔头，啃了兔脸扒兔舌，揭开颅骨挖脑花，那可当真是津津有味。 “眼镜”眼神有点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个人，见她们终于吃完了，已经在吮着指头上的油花，他这才感叹着说了一句：“这个画面真的很配合时代背景。” 陆青薇脑子转了两转，这才明白过来，搞哲学的人想象力也很惊人啊，再一看旁边的人，脸色也都有点发绿。 章山峡哈哈笑着，一巴掌就拍在“眼镜”肩膀上：“老兄，你很重口味啊！” 末世经验几个月，丧尸啃人脑也不是没有看到过，看了那样的场面，火锅再吃猪脑花都觉得有心理障碍了。 陆青薇又看了一眼陶玉洁，眼睛仍是红红的，不过比早晨好了一些，或许是周启民的暴力威胁奇异地减轻了她的丧子之痛，如今的陶玉洁冷静了许多，也能吃饭了。 今天上午，她和几名同伴倾诉：“我都是和他商量的，虽然当初是相亲结婚，没有太多浪漫恋情，但也都是双方愿意，并不是把他当工具，更何况小龙随的他姓，是他家的孙子，怎么能说好像是我利用他呢？当初我生了孩子不久，他就说是家庭拖累了他，孩子拖累了他，想要自己开公司，不想再给人打工，我觉得孩子还这么小，他要投资互联网，互联网泡沫很多，不是很可靠的样子，就劝阻他，他就很不高兴，说整天在别人公司看人脸色，实在很郁闷，一定要自己干，我很担心二十四条的事情，而且发现两个人的性格相差也很大，于是就协议离婚。后来外面乱了，为了孩子，我又和他在一起，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也明白的，可是如今却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 当时陆青薇就想：对啊，口口声声是工具，难道是陶姐强迫他无套性交才有的孩子？昨天吃那两只猪耳朵的时候可没客气。 第二天清晨，陆青薇出来“查看猎获情况”，二十分钟之后，她提了两只野鸡回来营地，却发现营地中的气氛怪异而紧张，一群人围在一起，默不作声地正在看着什么，那种诡异的氛围让陆青薇瞬间有一种荒谬的联想，仿佛营地里的人忽然之间全部尸变了。 “怎么了？你们在看什么？” 陆青薇提着野鸡挤进圈子，只见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躺在地面上，与如今常看到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打理得十分整洁，脸上手臂上都干干净净，看不到血迹，头上戴了花环，还穿了一件崭新的连衣白纱裙，面容并不狰狞，显得十分平静。 殷文茜带了一双一次性PVC手套，正检查着尸体，她摘下女童手臂上的蕾丝长手套，只见上臂和下臂满是撕咬的痕迹，有人将残存的皮肉很小心地缝上了，她又摸女童的身上，殷文茜的手在女童腹部停住了，转头说：“有不想看的可以回避一下。” 有几个男人走开了。 殷文茜在谢品源的帮助下，脱下女童上半身的衣服，只见尸体的肚腹上横七竖八粘满了胶带，很显然小腹和内脏已经给行尸掏烂，所以遗容整理才不得不这样黏补。 黄明言一脸厌烦地说：“这是空心公主吗？” 谢品源看了他一眼，道：“这个时候更应该关心的是，对方为什么送孩子尸体过来吧？” 殷文茜吁了一口气，道：“她，或者她们，是在提醒我们，报复马上就要来了，而且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黄明言烦躁地说：“报复？她们自己没看好女儿，如今要报复谁？当我们是好吓唬的吗？” 这时一个女人稳稳地说：“也可能那天她在车里找到的，就是女儿的尸体。” 陆青薇转头一看，居然是汪玉鹏，旁边站着她的儿子朱瑞。 陈昊朗看了这母子二人一眼，道：“隐士出山了啊。” 汪玉鹏翻着眼皮说道：“我们不想干涉别人的事，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也不能不闻不问。” 陈昊朗心里腻歪得要死，其实在这个营地里，自己最讨厌的并不是殷文茜，而是汪玉鹏，这个老女人那派头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压得住的，虽然武力值并非很高，然而一看到她出场，自己就登时有一种慈禧太后巡幸的错觉，气场相当强大，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压着人不由得有些心虚，这还是末世了，从前的社会身份相当大程度上已经抛开，倘若是末世前遇到她，陈昊朗可以想见自己该会是何等的拘谨，简直要诚惶诚恐了，活像李莲英。 当然了，自己也可以一拳打翻她，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点慌。 这时另一个男人问道：“那么她们要怎么对付我们呢？” 殷文茜道：“最简单的方式，放一把火烧毁我们的营地，在周围都浇上汽油，火会烧得很旺，方圆十几里的行尸都会看到这里的火光，然后都向这边汇合。” 陆青薇一下子便想到自己从前看过的僵尸片：“也可能开着车子引一群行尸过来。” 黄明言恨恨地说：“那她自己也别想活了。” 这时就有人指责起来：“如果上一次把小姑娘带回来，不就没事了？到时候把孩子好好的还回去，或许就不会有事。” 黄明言马上跳了起来：“这怎么能怪我？我难道不是为了大家好吗？那些东西谁能说自己没有吃呢？更何况谁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死的，可能就是后来她们自己没看护好，才给行尸咬了的，现在都怪在我头上。大敌当前，赶快想一想怎么抵抗吧，还说这些有的没的，难道要内讧？” 殷文茜说道：“我的想法是，赶快离开吧，我们在明，她们在暗，很不利的，而且这个地方的防御还没有完成，很难抵御攻击。” 陈昊朗犹豫了一下，黄明言拧起眉毛，怒道：“这叫什么话？前几天说要在这里扎营的是你，现在说要离开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女人就是这样，说话总是没谱儿。” 殷文茜沉着地说：“因为情况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可以努力经营一下，但是现在马上有人要寻仇，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这里的防线很脆弱的，连水泥墙都没有，而且也不知她们现在有多少人。” 黄明言神情昂然地说：“我不管几个，我要全部搞定。不要再问我几个，听懂了吗？全部搞定！” 然后他转向周启民：“小龙肯定是那些人害死的，她们引来了僵尸伏击狩猎队，现在还送来孩子的尸体示威，所以你会听这个女人的话吗？她昨天还多管闲事来着，害得你们夫妻分离。” 周启民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有一些人支持殷文茜，但也有一些人不太想离开，毕竟外面也有许多风险，如果离开这里，逃亡路上不知要遇到什么，也不知下一个营地在哪里。 汪玉鹏气度沉稳地说：“我认为殷律师说得有道理，我们留在这里，就是眼睁睁等着别人来报复，单纯说这件事，不要扯离婚案，说到那场戏，可也真够有失体统的，拉拉扯扯，以为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我就知道这种层次的人总是要把剧情搞得满城风雨。 黄明言简直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所以你这是干什么？和殷大律师一起帮着打离婚案的官司，然后撬我这里，你是女权吗？” 陆青薇：什么？汪玉鹏是女权？这可真是搞出了个大新闻，太OOC了。 朱瑞这时说道：“这不是什么权的问题，这是生存问题，穆斯林来了能投降，僵尸来了不能。” 黄明言气得呼呼直喘，转头对陈昊朗说道：“你是头儿，你看怎么样？好不容易搞出来的营地，就这么丢了不要吗？人家还没来，就想着投降，简直是懦夫软蛋！我怎么跟你们这样一群人在一起？” 殷文茜则说：“建设需要很久，毁掉只要一瞬。” 陆青薇一看，简直好像法庭上空辩双方陈词，就等陈昊朗最后表态。 陈昊朗面上挣扎了好一阵，终于说：“我们留下来战斗，不能就让人这么给吓走。” 殷文茜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么很抱歉我要离开。” 谢品源道：“我也一起。” 汪玉鹏转头对朱瑞说：“去把帐篷收拾一下。” 陆青薇在人群中寻找小唯，要和她眼神对视一下，赶快也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陈昊朗突然爆发了，举起枪道：“谁也不准走！都留下来一起抵抗！你们这样一盘散沙，会全给人消灭的，要共同进退，不许当逃兵！” 他的几个亲信也都举起枪，殷文茜这边只有两把手枪，火力明显不对等，她冷淡地看着陈昊朗，此时陈昊朗的眼神已经开始狂热起来，殷文茜说道：“那么就加固围栏吧，多堆积一些沙袋。” 人群渐渐散开来，汪玉鹏的眼神在陈昊朗、黄明言和周启民的背影上轮番扫过，一字一板地说：“自控力差，无脑暴力，这样的人早晚要害死其她人，真的是‘沐猴冠带，智小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