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闵二娘多种经营
第四十章 闵二娘多种经营 她们这一次环岛游，足足用了十七天半，仔细盘点其实是十六天，其间有一天是因为遇到了风暴，中断行程，另外半天是沐雪元带了东西去看英莲。 到了水月庵，找到了英莲居住的禅房，推门便见芳官正在里面，芳官如今是改名叫做了“智法”，当初她在这里出家，因她是宝玉身边有名号的丫鬟，便拜在当家师太静虚的门下，与当日带她来这里的大弟子智通是一辈，虽然如此，然而沐雪元此时再看芳官，也是颇有些清瘦了，毕竟智字辈她乃是最小的，这庙里许多活计都是她去做。 她们二人本来正在说话，听到有人来，便住了口，见是沐雪元，芳官便叹了一口气，道：“雪雁姐姐，你来了，等我来倒茶。” 沐雪元笑道：“我自己来就好，英莲姐姐可好些了？” 芳官微微蹙眉：“可不是正在说这个，英莲姐姐要静养，本来该找个好地方，怎么到我们这边来了？” 沐雪元倒了一杯茶水，闻言便问：“怎么，四姑娘在这里，他们也敢么？” 芳官叹道：“本来还有些顾忌，如今又渐渐地起来了。” 沐雪元皱起眉头，冷笑一声：“这帮人，抄家都不能让他们清醒一些，大概闹个满门抄斩就消停了，他们要作死就自己去死，犯不着连累了别人。” 前世年轻时候，自己看红楼梦的电视剧，很怕看转折衰败的情节，后来有一天忽然好像打开了某个阀门，再看这部片子，巴不得拉快进，赶快进展到抄家的那段，看着很是过瘾，只可惜里面许多无辜的女子也跟着倒霉。 想了一想，沐雪元又说：“要是实在闹得厉害，不如就回了太太们，换了人管事吧，别的倒还罢了，那小芹大爷招聚一帮不三不四的人赌钱，那班匪类日后终成大患。” 从前宁荣二府还挺着的时候，贾芹给安排主管家庙，一应分例香资都从他手里过，他从此倒是不愿回那热闹的京城，情愿在这里“山高皇帝远”，自己就称起大王来，沐雪元当时也有耳闻，本来以为贾家败落了，贾芹等人也就作鸟兽散，哪知还是这么折腾。从前因为惜春在那里，她乃是宁府正经小姐，论辈分还是贾芹的姑姑，贾芹难免有所顾忌，谁知如今渐渐地连惜春也不放在眼里，那一帮地痞光棍窝在那铁槛寺，将来早晚生事。 然后沐雪元又问了问英莲的身体，英莲道：“不过还是这么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沐雪元便取出一个手绢包：“这里有几条海中参，姐姐有空，自己煮了吃吧。” 芳官看了一眼，什么海中参，分明便是海参，自己虽然是虔诚修行的，然而英莲本不是出家在此，又病成这样，便是佛门也讲究个慈悲，没个为了恪守佛法，延误了人家性命的，于是芳官便说：“我煮了粥给姐姐吧，姐姐现在也动不得。” 沐雪元笑着重重拍了她的肩膀两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慧根的，将来定然能成正果。” 芳官那原本已经熬得有些刻苦严峻的脸，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依稀可见当年大观园中的风采，口中轻轻地说：“我想着那佛既然是有大智慧的，定然不会拘泥这些，我也是修了今世修来世，只盼来生不要再这样命苦。” 沐雪元在这里又聊了一会儿，便去探看惜春和妙玉，临别的时候找到芳官，细细地嘱咐：“不能再让小芹大爷再闹下去了，你早晚之间提着四姑娘些儿，千万把这祸根了断了才是，倘若一时间他们爆发起来，洗劫了这禅院，本是在此清修，却不知要如何了局了。这里虽是天子脚下，也保不住鸡鸣狗盗，千万小心。” 芳官也自惕然，点头答应。 到了二月十一这一天的下午，三个人终于回到了出发点，沐雪元急急忙忙就先去看那些动物，倒是还好，猪羊都还活着，只是瘦些；鸡死了两只，找个地方埋了便好；鸭子和鹅终究更皮实一些，没有损伤。 于是沐雪元便赶快清理粪便，补充食物和水，紫鹃则到木屋之中，整理这些天使用的东西，许多衣服都堆在那里要清洗啊。 这一次长途旅游，后续收尾工作不少，沐雪元和紫鹃足足忙了两天，这才差不多了，到了二月十四这一天，家中便有客人来。 这一天吃罢了午饭，三个人正在房中逗狗，忽然听到有人拍门，沐雪元便套上外袍，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闵二娘，沐雪元笑着说：“二娘来了，快请快请。” 闵二娘笑着走进来：“前几天我来过一回，家里没人，我想着今儿再来碰碰运气，可巧就在。” 沐雪元笑道：“前几日出门去了，有劳二娘。” 两个人来到厅上，紫鹃看到二娘来，已经倒了茶：“二娘喝茶。” 闵二娘接过茶来道了谢，这时一只小狗摇摇摆摆来到她的脚边，凑在她的裙角嗅了嗅，然后张开嘴来，打了一个喷嚏。 黛玉连忙将它抱到怀里：“闵姑姑刚从外面进来的，身上凉，不要过去。二娘，这里有个手炉，你快拿着暖一暖。” 闵二娘摆手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姑娘自己用吧，究竟这房里的火盆就够热了。” 两边寒暄了几句，闵二娘便拿出一串钱来：“这是上一次赊的肥皂钱，已经卖完了，还钱给姑娘们。” 沐雪元到房中取出账本，翻到赊账的那一页，一看应该是二百钱的，拿过钱串来点数了一下，一个钱也不差的，便点头道：“二娘这一次还是拿二百钱的去？” 闵二娘点头：“还拿五十块吧。” 于是沐雪元就去库房给她拿肥皂，回来后两个人点数了数量，又记了账，闵二娘拿着那肥皂先闻了一闻，然后才将那白白的肥皂用一块大包袱皮包了，笑着说：“雪姐儿，好叫你知道，如今我那些客人们已经不仅是用这个来洗衣服，倒是多拿它来洗头洗澡，说是拔腻的本领很强，洗过之后头脸身体也光滑，她们尤其喜爱那一种带了一点甜甜香味的，好像是放在果子堆里熏过的一般，洗过之后身上也是这个味道，道是很好闻呢。” 沐雪元笑道：“那么以后就多做一些这种肥皂。” 是椰油香皂，空间中出产的植物油主要是两类：椰子油和橄榄油，橄榄油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然而椰子油就带了一点椰子的甜香，日常放在厨房里，散发出的味道也很不错。 穿越到这样的古代背景，沐雪元终究也不能免俗，开始制造手工皂，她用的多是海藻灰，将海藻灰溶解了，得到碱液，然后把碱液与椰子油橄榄油搅在一起，加热进行化学反应，然后冷却，就是肥皂。 在许多穿越里，主角都是靠这个发财，不过沐雪元在这上面赚的并不多，事实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香皂，是将皂角粉末与香料粉末混合在一起，凝聚成团做成的，从前大观园里面黛玉等人洗脸就是用这个，另外洗手则是用绿豆粉，荣国府的绿豆粉当然也是很讲究的了，是用菊花叶桂花蕊熏的，去污效果且不论，非常风雅倒是真的，从前沐雪元想的是，加了面粉和糖，可以直接拿来做绿豆糕了。 至于平民家庭，有钱点的洗脸也用皂角团子，日常清洗衣物要么用土碱，要么用皂角，也有用草木灰水和豆腐浆水的，这几种碱性都很强，或者就是拿着棒槌一个劲儿地捶，也能洗干净。 按说沐雪元造出来的这种手工皂，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个新鲜产物，去污效果比皂角要好，尤其是用料还很不错，橄榄油算是比较优质的油脂，即使是椰子油，在这个油脂比较珍贵的时代，也是可以的了，其实有一种叫做“胰子”的洗濯用品，原理类似肥皂，乃是用动物胰脏与草木灰同捣，再加入猪脂之类，不过猪油也宝贵啊，好多穷人是吃不起油的，更不要说拿这个做肥皂。 所以这个手工肥皂的商业状况就是，替代性并不是很强，市场需求不迫切，平时大家聊天的时候，黛玉说倒是可以加一些精油，再弄好一点的包装，就以此打开贵族富商的大门，毕竟空间里有一套定制的小型蒸馏设备，提炼出来的精油在本国堪称独步，另外自家虽然败了，认识的豪门仕宦其实也还不少，拐着弯可以送进去，不过热热闹闹议论过一番之后，觉得还是算了吧，空间中的这些出产本来已经非常丰富，夏季台风过后，在海边偶尔还能捡到零碎的琥珀，家中本来也并不缺钱，何必费这个心思，弄得大了，或许又招惹是非，所以也就罢了。 不过沐雪元有空的时候还是造了一批肥皂，拿来赊账给闵二娘，让她拿去卖，她日常给人浆洗衣服，顺便卖卖肥皂，算是产品的配套销售，否则只是浆洗衣服，业务范围太狭窄，更何况那肥皂的价格也不贵，闵二娘从沐雪元这里批发，是四文钱一只，至于她的零售价是多少钱，沐雪元便不问了，起初闵二娘卖得很慢，三四个月才卖完一批，到最近越来越快了起来，两个月能来这里拿三次货。 肥皂的生意交接完后，闵二娘便拿出两件替人缝补的衣服，大家一起讲论针线，说应该怎样裁剪，怎样缝制，锁边镶滚之类，闵二娘十分虚心，这里边的三个人，紫鹃和沐雪元自然不必说，就连黛玉都能够做很精致的香袋，闵二娘是不打算学那样精湛的刺绣了，但是她有心好好学一下量体裁衣，未来的职业发展打算往裁缝的方向努力，她的这个想法，黛玉三人也很赞同，如今闵二娘虽然是给人洗衣缝补，毕竟都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如果成为裁缝，她便算是技术人才了。 闵二娘在赚钱这件事上特别上心，而且特别节俭，之前沐雪元曾经和她说：“你现在也有了些积蓄，不如换一间房子住，你那房子实在太破。”到现在都是用蚌壳当做油灯，也真亏了她这想象力。 闵二娘当时便笑着说：“没关系的，雪姑娘，我觉得挺好，比从前的地方好多了，更何况姑娘还给我拿了木板，把那门上的缝子补上了，我又寻了些瓦片，如今房顶也不怎样漏雨，住着没有什么闹心的了。” 要说闵二娘确实是抓住了重点，自由的确相当珍贵，然而自由并不是一切。 失去自由非常可怕，比如英莲，当初因为夏金桂折腾，薛姨妈便赌气说索性卖了英莲，大家心静，这对于英莲来讲，是一个莫大的风险，她在这里诚然艰难，可是薛姨妈与宝钗毕竟是慈悲的主人，倘若转卖，不知落到什么地方；柳五儿为了玫瑰露的冤屈，险些遭受到的惩罚是“打四十板子，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情形更加险恶。 可是仅仅拥有自由也是不够的，倘若闵二娘从前是“自由地饿死”，那也没有什么意义，那种所谓的“自由”，就是非常虚幻的，甚至是恶意的，就好像有人认为芳官等人出家，是出于主体意志，王夫人是尊重了这种主体意志，然而却避而不谈她们究竟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这就很虚伪了，脱离现实条件谈自由选择，这就是耍流氓。 所以闵二娘如今便是拼命构筑自己的经济基础。 研讨了一阵服装行业的技能，又读了一会儿书，识了几个字，闵二娘将要走了，临别讲了个新闻给大家听：“我们那一条街上，谢家的女儿前一阵给夫家打发回来了，说是得了恶病，那边不要了，按着‘七出’给休回来，大家都在说，她男人家里没良心，将来必遭报应。” 黛玉听了，好奇地问：“哦？是什么病呢？” “看那样子竟然是肺痨呢，整天咳个不住，她家里张罗着给她吃鳜鱼，说鳜鱼是‘痨虫’，吃了鳜鱼，那痨病就给消没了。唉，谢家三娘也真是倒霉，从前在家里作女儿的时候，并不见有这病，到了那边不知怎么，竟然染上了这种病，她男人也是个没担当的，就算是家里老人逼着休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不该如此做，谢三娘子在他家这几年，不曾好吃懒做，顶撞公婆……” 沐雪元想了一想：“但凡得这种病的人，需要吃点好的，培植元气，能靠着元气抵挡一下这病，‘痨虫’倒是罢了，只不过这个病，我们有一说一，终究难治。” 紫鹃一笑：“用柳枝汤如何？” 沐雪元有点哭笑不得：“只怕不是很对症。” 水杨酸的某种衍生物倒是可以治疗结核病的，只可惜自己不是化学专业出身，所以不会合成。如果是很轻的症状，如果自身抵抗力比较好，或许能够自愈，从前沐雪元听说过这种事，有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了结核，是体检的时候才发现肺脏上有钙化点，但是谢三娘这个情况，明显是已经病得很重，只怕难以自愈了。 沐雪元又说：“她家里可也该留神一些，这个病能传人的，不要用同样的盘碗吃饭，单独给她备出一套来，茶杯也是。” 闵二娘点头：“这个她们倒是晓得的，生怕自己也染了病，女儿更加没人照管，如今老两口儿起早贪黑地赚钱，给姑娘请大夫治病哩。” 沐雪元：……那还真不如就喝柳枝汤吧，那些药方反正也效用可疑。 紫鹃问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乃是做炒肝的，我从前吃过两回，味道不错。” 沐雪元：……这可没办法帮衬了，真是让人担心呢，倘若隔离没有做好，那两位老人也传染了结核，通过饮食行业的渠道继续传播出去，可真的麻烦了。这就是自己不愿在外面吃饭的原因，除了食材餐具本身的问题，还有厨房工作者的健康隐患，这年代餐饮行业也不进行员工体检，倘若有个肝炎结核之类，顺着全传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