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章 坍塌

    如果伊尔那位研究院的男友唐煊在这里，他就会下意识地叫一声老师。他的导师此时还是一位年轻人，目前是帝国人口研究院里的一位科研人员，年纪轻轻已成了相关领域的领军人物。

    他的话音一落，满座鸦雀无声。主持人重重地敲了一下锤子，喊道：“一百二十亿！一百二十亿！成交！”

    年轻人一脸平静，眼都不眨一下——他花着帝国的经费，当然不心疼。几百亿星币之于经济极度发达的帝国来说，不过洒洒水，真正让帝国有着亡国危机的，是人口问题。进入新星纪以来，帝国人口出生率一路暴跌，对于一个庞然大国来说，这已是一个动摇到了国之根本的问题。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类繁殖的意愿慢慢提高，而人口出生率却一直很低。人类发现，精卵结合的概率在不知不觉中降到了一个非常低下的水平。不光是人类如此，根据研究院的调查，兽人、虫族普遍有这种现象存在。

    这一现象的产生有许多假说，有人说是因为射线影响导致的集体基因变异，有人说是因为过去几百年间经济落后、生育意愿低导致的用进废退。无论如何，长期以来，人类只能依靠科技，请夫妻来到生育机构取出精卵，用某种昂贵溶液促使精卵结合形成后代，再通过孕育机器娩出新婴儿。

    这种繁殖方法效率极低且价格高昂，普通家庭付不起这笔费用，因而造成了帝国人口出生率的连年下滑。帝国也无法替人们抹掉这笔费用，因为该种溶液产量有限，供不应求，就算只有中产以上消费得起，一个家庭平均也需要预约三到五年的时间。

    但是，根据研究院的调查，虫族的数量却并未减少，甚至有稳步增加的趋势。他们大惑不解，仔细研究了多年后，终于发现了虫后这一存在。

    不久前，他接到消息，得知这里即将有一批纯血雌虫出现，作为商品被拍卖。帝国给了他足够的经费，要他务必拍回来，搞清虫后身体的奥秘，来改善帝国的人口问题。如果这一问题能真的得到改善，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将远远覆盖他们这一项目的所有经费。

    “解药喂完了就走吧，抓紧时间。”他漠然地吩咐道。

    “收到。”

    “收到。”

    “……”

    一瓶瓶催情药的解药被强制灌入了雌虫们的咽喉之中。研究人员们如同冷漠的机器，丝毫不为雌虫们的眼泪所动——如果这个科研项目想结题，真真正正为人口问题作出贡献，现在对雌虫们做下的事儿都是小意思。

    飞船在当夜上路。载着科研人员与纯血雌虫的飞船在严密保卫下，途径二百多个跃迁点，跨过数百亿光年，终于回到了帝国首都星。

    他们知道，在虫族中，雄虫天生能够感应到纯血雌虫的存在，会不计代价地前往寻找。上千只机甲巡航左右，生怕被找过来的雄虫夺走这批珍贵的研究样品。

    航行了一月时间，他们终于平安到达目的地。雌虫们一来到首都星，就被送入了帝国人口研究院。望着眼前的建筑群，林银印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果然，这就是帝国第一双性研究所的前身，五十多年过去，它几乎没有发生变动。

    原来双性的真相，竟是这样啊。

    ——帝国本来没有双性，直到他们得到了一批纯血雌虫。

    林银迟钝地想起曾经不以为意的一条新闻报道。在星战爆发前夕，十二翅亚族的族长召开过一次记者发布会，声称帝国与联盟联手在他们身上犯下的罪行，虫族将会一点一点讨回来。所以，五十年后，它们终会沿着虫后留下的痕迹，寻着虫后基因的残段，找上双性最多的帝国首都星，与帝国机甲进行大战，将他们扯入时间夹缝里，构成这个闭环。

    林银感觉有点受骗的滑稽感，原来他学的也是假的，只是帝国为了掩盖过去不光彩行径的编出来的破书。他们用这种方式篡改了人们的记忆，让人们相信，双性是人类进化的伟大产物——反正大家在这几十年里都是从生育机构里出生的，究竟怎么进化的，人们也不知道。

    他整日整日被推进实验室，一次次被抽血化验。淡蓝的血液不断从血管里抽出来，流到500ml的针管身内。随着血液的流失，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只听见旁边人的哭叫。

    那是一个四肢被绑在手术台上的雌虫发出来的，一个研究人员正在往它身体里灌特制凝胶。研究所认为，射线很难完整细致地呈现出它们生殖腔内部的状态，他们需要一个更精确的子宫模型，来研究雌虫身体内部更细微的构造。

    ＂唔！不要！放开我！＂

    雌虫挣扎着，暖热的稠状物顺着他狭窄的嫩腔滑入了他的子宫中。他难耐地哭喊，眼泪流了一脸，但被手术台上的束缚带牢牢捆住，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雌虫的肚子开始缓缓变大，像怀卵一般膨胀起来。它不适应地紧蹙着眉毛，身体表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薄汗，浑身不自觉地颤抖。凝胶在他身体内部逐渐凝固，像一个胎儿一样充满了他的子宫，严丝合缝地贴紧了它身体内部的每一寸褶皱。

    “好了，可以取出来了。”

    过了半个小时，研究人员如此宣布道。雌虫终于得到了解脱，它急促地喘息着，努力地舒张阴穴，想把那怪异的凝胶倒模排出体外。

    “啊！呃！”

    雌虫卖力地生产着，不时爆发出几声尖叫，被生生送上了数次高潮，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它抓着手术台，拼命地向外挤弄着肉穴里的异物，而那庞然大物纹丝不动，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那窄窄的阴道里挤出来。

    研究人员有点怜悯地看着满头大汗的雌虫：“我来吧。”

    他戴着橡胶手套，取来一副鸭嘴钳，将雌虫的阴穴大大撑开。雌虫的穴口都撑成了透明的粉色，里面紧热的肉壁被凝胶填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唔啊啊啊啊！”

    雌虫神色崩溃，大张着嘴喘息。鸭嘴钳牢牢扒着它的阴穴，仿佛下一秒穴就会整个裂开。对方神态丝毫不变，一点点将完整的子宫倒模从雌虫身体里取出来，如同一场艰难的分娩。

    子宫倒模一寸寸从窄小的阴道里滑出来，完美呈现出了雌虫身体内部的形貌，上面沾满了淫水。雌虫的肚子一起一伏的，神情恍惚，整个人像个被玩坏的玩具。等到倒模彻底脱出来时，雌虫无声地失禁了，尿了满满一床，身上也沾了淡淡的腥臊味。它的肉穴松弛地大开着，在空气里偶尔痉挛一下，涌出几滴清液。

    ……

    这一年的冬天，第一个双性婴儿诞生了。它的基因被证实能够独立进行精卵结合，不需要任何辅助手段。

    这个项目耗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将一批纯血雌虫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顺利结题。整个研究所都在狂欢，他们通宵达旦地欢庆，似乎已经看见人类帝国即将走上新的巅峰，他们也将收获前所未有的声誉。只有一个女生惆怅地看着实验室的玻璃窗，小声对同伴说：“隔壁那个白头发的雌虫真好看啊……前天我还见到他一次，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同伴转过身，淡淡道：“他昨天晚上自杀了。”

    女生脸骤然一白：“啊？”

    “自杀了很多次，昨晚值班的人一眼没看见，就真的……现在还在抢救，估计救不回来了。上面让我们把这些雌虫的遗体冷冻起来，封入液氮里，不能私下随意处置。据说……他们的信息素长期暴露在外，会引来虫族。”

    “啊……对，是有这样的说法。还有我们实验室那只很安静的雌虫，好像也不行了。”

    “都冷冻起来吧。哎，不过，终于结题了，这辈子都不想做这种东西了。”

    ……

    扑通，扑通。

    近乎永恒的等待里，林银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轻的心跳声。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死亡的温水正再一次缓缓地没过他的脚踝。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等得浑身冰冷。可是人永远无法在过去改变会在未来发生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那就……几十年后再见吧。

    研究人员们推着这些无法抢救的雌虫，把它们放在同一个房间里，计划着择日一起送到附近的冷冻中心。林银在床上偏过头，看着另一张床上双目紧闭的陈溶。

    他也闭上了眼睛。而就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动荡起来，像一面被凿子击打着的玻璃，或是正在瓦解的冰面，开始逐片逐片碎裂。林银吃力地睁开眼，不确定这到底是死前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林银！”

    他好像……听见了他久违的爱人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