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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御古琴

    空中飘着雪花,一簇簇,飘落到万年不融的皑皑白雪上。

    在这漫天白雪的极寒之地,却有一大片红梅凌寒盛开。

    倏而,天边闪过一道强烈的光芒,不过眨眼间,一位妙龄女子便跃入了梅林。

    “如星,你给我滚出来,出来——”女子大喊。

    带着愤怒的声音响彻梅园,声音过后,梅花簌簌而落,十里红梅,却依旧不见如星。

    “你若再不出来,我司乐,定会夷此梅园,屠上神界。”司乐怒极,指尖凝起灵力,一棵棵梅树应声而倒。

    雪越下越大,铺在地上的梅花仿佛被一种力量所吸引,层层叠叠张扬飞散开来,伴着雪花飘落。

    就在白雪与红梅漫天飞舞中,一袭青衫从天而降,翩翩而立,出尘不染。

    司乐目光一凛,抬手一挥,狂风卷起梅花,定格在空中,忽而化作梅花箭,漫天绯红急速击向如星。

    岂料如星并不躲闪,待司乐想要收手,已经迟了。

    他被梅花箭巨大的冲力击得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青衫已是血迹斑斑。

    如星受了重伤,却还是轻笑:“阿乐,咳咳,好久不见。”

    “叫我司乐!若不是你在背后耍阴招,我魔界怎会被你们神界逼得节节败退?如星,你够狠,也够无耻。”司乐一甩袖子,背对如星,轻闭双眼,压下心中的悲痛。

    “所以呢,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打我一顿出气?”

    泪水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消失不见。

    因为战争,魔界血流成河,血腥、残忍、阴暗笼罩了整个魔界。

    夜里小孩啼哭,城门女子守望,林间杜鹃啼血……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信错了人!

    若是魔界鼎盛时期,定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可是,魔尊前段时间走火入魔,陷入沉寂中。

    她不能看着战争再持续下去。

    司乐指甲深深嵌进肌肤。

    等她睁开眼,眼里已是一片清明,望着远处的红梅说:“如果你只是为了逼我救那个女人,好,我答应你,让你们神族撤兵。”

    她转过身,语气更加冰冷,“并且,赔偿我们魔界十座城池,并且立誓永不侵犯。”

    如星紧盯着司乐,似是看她,又似透过她看某个人。

    他垂眸沉思,半晌后,抿嘴轻笑:“你果真是半分不肯吃亏的人。”

    说完后,他伸出右臂,左手指尖轻划,滴滴鲜血顺着右臂蜿蜒而下。

    “我以我血祭天地,赔偿魔界十座城池,有我在一日,神界永不侵犯魔界。”他抬眸轻笑:“如此,你可满意?”

    血祭乃是天下最毒的誓言,一旦违背誓言,灵魂永世受炎火灼烧,永不超生。

    司乐心底冷笑,如此,她能不满意么?只是如星当真对那女人痴情,为了她,宁肯立下这等万劫不复的重誓。

    二人各怀心事,亦步亦趋来到梅林中央。

    五棵格外绚烂旖旎的梅花中央,立着一座冰清玉洁的冰塑,仅从轮廓来看,当真是倾城之姿。

    司乐站到雕塑正前方,紧盯着雕塑,她和这座无悲无喜的雕塑就那样对峙着,气氛凝重。

    原来,如星喜欢的人,竟是那样的美……

    如星挥了挥手,一道蓝色的结界屏蔽了这方天地,眼神却凝望着司乐的侧颜。

    司乐深吸了一口气,闭眸低唱咒语,随着咒语的吟唱,司乐周身金光大盛,脚尖离地,稳稳地漂浮在空中。

    她神色平静,衣诀飘飘,仿若遗世独立的仙子,置于六界之外。

    咒语渐渐低沉,金色光芒渐渐褪去,她双手平放在空中,指尖触及之处,乍然出现若有若无的琴弦。

    睁开眼睛,眼珠已是妩媚的红色。

    手臂轻扬,指尖在琴上熟练地弹奏,空灵澄澈的琴声化作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她身边盘旋飞舞。

    琴声旋律轻快,略带少女的羞涩,仿佛看到初恋之时的怦然心动。

    温柔如水的琴声渐渐加快,仿若银瓶乍破,雷霆之怒。

    乐蝶飞舞,以一种美丽的姿势,大片大片涌向冰雕,渗透到冰雕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结界受到琴声的影响,“嘭”地一声撕裂开来。

    如星受到结界的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司乐伴着琴声吟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说到最后,她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白纸,声音越发勉强,几乎每个字都是咬着牙关吐出来的。但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

    如星蹙起眉头,似是想到什么,大喝一声:“阿乐!停下来!”

    话语未断,古琴发出“铮——”的一声,七弦尽断,琴声戛然而止。

    司乐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渗出鲜血,如折翼的蝴蝶,坠向地面。

    冰雕女子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似以一种胜利者的身份俯瞰司乐的命运。

    “不——”如星撕心裂肺地大喊,不顾重伤,飞跃到空中,接住了奄奄一息的司乐,稳稳落到地面。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紧紧环抱着她,一手源源不断地为她输入真气。

    看到一向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如星惊慌失措的模样,司乐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舒畅,竟然笑出了声。

    “想不到,在死之前,竟能看到你如此慌乱的一面。”

    “你不会死,我会救你的。”如星眼里充满悔恨,毫不吝啬真气的大量损失。

    司乐眼神柔了柔,轻声说:“蓝御古琴的救生之术,本就是以命换命,所以,我是非死不可了。”

    她顿了顿,又开口:“到了这一刻,我发现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一人身死,可以换魔界平安,我死得其所。如星,我不怪你了。”

    如星动作一僵,他真的想甩他几个巴掌。

    若是司乐怪他,他无话可说。

    可是,司乐不怪他!

    他做了那样人神共愤的事,她竟原谅了他!

    感受到怀中人儿身体越发冰冷,如星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直到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咳咳——”司乐神志渐渐消散,身体已经由疼痛变成了麻木,她喃喃自语:“我只是希望,来生一定要找个爱我的人,会宠我,会疼我,不夹杂任何目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慢慢没了气息。

    如星紧紧把她拥入怀中,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冰雕已经消融,一个倾城女子静静躺在梅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