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二天，蒋烨醒了过来，又是这个整洁的房间，窗帘透着外面的阳光，衣服的影子映在窗帘上，随风摇摆不定，这一幕莫名很美好。

    怎么又到这了。蒋烨只记得昨晚喝了酒，喝迷糊了在楼梯上睡着了。

    蒋烨从床上下来，宿醉的感觉并不好，他东倒西栽的到窗台边取衣服，太阳毒辣，衣服都已经干透了。

    在外面晃荡了这么久，那个傻屌组织应该已经派人来了。蒋烨并不想连累常泠，以及他这样的不法人员，应该默默在下水道里度过卑微又可耻的一生才对，拥有所谓温情？实在不配。

    蒋烨推门出去，他心里一直晓得自己是个啥。只能说有些废话多绕了点弯，就变成了道理。

    刚下楼，几个人就把他堵在了楼梯口。

    “爪子诶？出切耍不带你兄弟伙？”一个不是很熟的人上来就搂住了蒋烨的肩，染得一头绿毛，就叫龟儿吧。

    “就是就是，我们喇个（guǒ）时候亏待着（zhuō）你啰？”这人染得是红毛，跟正好龟儿凑一对，虾儿。

    蒋烨边听那些人说反话套近乎，边被搂着走了一路，最后上了一辆车。

    “事事终有结，我们熟人熟事咧（经常打交道），这（zhei）就过切唠。”虾儿拍拍蒋烨的肩。

    “啷个不讲话哦？”龟儿问。

    “听不懂。”

    “……”龟儿沉默了。

    “哈哈哈哈……”虾儿莫名笑了起来。

    “管你勒（不管你听不听得懂），等哈子你就完蛋唠。”龟儿摇开车窗，装深沉似的抽起了烟。

    “来不来？”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递给蒋烨。

    “我不抽烟。”

    “噢哟，斯文得很嘛。”龟儿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往窗外吐了口烟，“你说说，昨晚搓啥去了。”

    “喝酒。”

    “不得行，不得行。”虾儿接上话，“你要带到哥们儿，吃独食不可（kuǒ）取。”

    听这一溜溜的塑料普通话，司机也有些忍俊不禁，车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社会上什么兄弟情都是假的，蒋烨回去以后就被拖进小树林揍了个半死，虽然那三个打手也伤得不轻，但用得是神经病打法，断了腿也要扯掉你胳膊的那种。

    而且祸不单行，诺鸡雅还落在了常泠家里。

    治疗了几天，蒋烨恢复得还不错，现在半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正准备把粥的盖子打开。

    “麻烦你把桌子撑起来再吃。”沈澈推门进来。

    “拿不到。”折叠桌斜靠在床对面的一个墙角，并不远，但蒋烨两条腿都瘸了。

    “哪个狗日的摆朝那边去了。”沈澈骂了一句，把桌子拿过来支在了床上。

    蒋烨喝了几口粥，觉得这玩意儿像掺了生米的米汤。

    “腿感觉怎么样？”

    “痛。”

    “能动吗？”

    “能。”

    沈澈在本子上记录蒋烨的病况，不一会儿，门被踹开了。

    “打扰了！”蒋烨的一个室友，陈真站在门框外边，大着嗓门喊了一句。

    “你会不会敲门啊？”

    “沈……沈……呃，你怎么在这？”

    “废话，我是医生。”

    “啊？不早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你有什么事就赶快说，别打扰病人休息。”

    陈真声情并茂地讲了一大堆，简而言之，一个黑衣男来找蒋烨，知道人病了以后，请他带路。

    “所以那个男的在哪儿？”

    室友兄走进医务室，黑衣男也跟了进来。

    “就是这个人。”陈真指了指后来的男子。

    “不是，李云熠？你怎么进来的？”这着实有点超出沈澈的意料了。李云熠虽不是敌对帮派的人，但也不应该能出现在这里。

    “从正门进来的。”

    “好吧，你是来干嘛的。”沈澈一时竟无言以对。

    “来找人。”

    “找蒋烨的？你要他做什么？”

    “不是我要，我也不知道。”

    “那是要开战喽？等我退出再打吧。”

    “只是要个人而已，提前打过招呼了。”

    “行吧，他腿上有伤，你注意着点。”

    “很严重吗？”

    “好险没断，也是个奇人。”

    “那我弄辆轮椅过来。”

    蒋烨一开始也没在意那些人讨论的内容，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而后陈真和沈澈就都走了，医务室里只剩下李云熠和蒋烨。

    好吧，现在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蒋烨偏头看着窗外，此时他多希望自己是一阵风。

    马丁靴的厚鞋底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的声音都很大，像打鼓一样快速有节奏，并愈来愈近。

    脚步声戛然而止，蒋烨全身神经紧绷，再一转头，人已经在面前了。

    两人的眼神短暂的交汇了一会儿，很快就像碰在一起的乒乓球那样弹开了。

    这人搞毛啊……靠这么近。蒋烨尴尬的抓着被子。

    “你……你好啊，吃苹果吗？”李云熠掏出一个苹果，硬塞给蒋烨。

    严肃的气氛垮掉，蒋烨接过那个没削皮的苹果，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接着，李云熠猛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锋利的刃闪过一道寒光。

    “用不用我帮你削皮？”

    还要跟他待多久啊。蒋烨身上直冒冷汗，忌惮地摇摇头。

    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中，这一段像是打了省略号，沉默无言且尴尬。这种身处炼狱般的感受，直到轮椅被推进医务室才结束。

    李云熠的双臂分别从蒋烨的腰部和腿弯穿过，一使力，打横抱了起来……

    其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蒋烨那可怜的腿突然一阵酸爽，害得他惨叫连连。然后表面镇静的坐在轮椅上，其实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出大门，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哪儿，看样子不是装得下轮椅的车型，蒋烨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司机打开车门，李云熠又粗暴地将蒋烨抱上车，好在这次他忍住不叫了。

    夕阳西下，蒋烨痛得瘫在椅背上，天边有一大片赤色的云霞，像被梳子梳了一道。李云熠坐在旁边，蒋烨心里很不自在，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他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

    车子渐渐驶离市区，速度也快的多，任风肆意灌入车窗。

    除了眼睛要受风沙摧残，坐这么久的车还有点屁股疼。蒋烨想要调整坐姿，然而一牵动到神经，腿就痛的不行。他揉了揉眼睛，刚才又有一粒沙跑了进去。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栋鬼屋一样的别墅面前，蒋烨被弄上轮椅，李云熠推他就跟推购物车似的。

    别墅内部的装修风格古典优雅，蒋烨只觉得这里的走廊长得要死。

    “咚咚。”李云熠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李云熠推着蒋烨一齐进到房间，窗外已然是黑天，落地灯亮着，秋文漾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

    “这是怎么了？”看到人坐在轮椅上，秋文漾不禁发问。

    “他的腿出了点问题。”

    说实话，蒋烨现在看起来有点潦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嘴角和眼角都有青紫的痕迹，下半张脸冒出很多胡渣。

    “是吗？真可怜。”想好（狠）好（狠）疼爱一番。秋文漾藏住心里话，脸上挂起笑容，看起来很温和，“请林医生看一下吧。”

    林医生就是林雯了，秋文漾的私人医生，什么都会一点，还是个超级美女，总之，待在她身边是蒋烨一天之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只是洗澡的时候也要人家女生帮忙，蒋烨感到，感到……就像看妇科，对方是男医生这样。（或者看肛肠科，对方是女医生。）

    一个星期左右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跑而已。

    “喝水吗？”林医生递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蒋烨对她不设防备，刚喝完药，嘴里也有点苦。

    怎么有点……没一会儿，蒋烨就感到浑身无力，一下子栽到了床上。

    林雯把蒋烨弄进了浴室，再扒了裤衩架在马桶上，揽住腿，提起疲软的阴茎，往屁眼里注入几管灌肠液，再用肛塞赌注肛门。

    大约等个十分钟左右再拔出来，以此往复，直到灌出来的是纯净的液体为止。

    一切都很轻松，如同用假人进行教学示范。

    林雯往浴缸里放热水，丢了个可爱的浴盐球，再让蒋烨泡进去。

    肌肉在放松状态下很软很弹，叫人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林雯推来轮椅，把蒋烨拖上去，用浴巾包裹住他的身体，推进秋文漾指定的房间。

    此时秋文漾并不在，林雯把蒋烨弄上床，盖上被子，然而他的脸埋在了枕头里，因为害怕不通气，林雯又费劲吧啦的把人翻了过来。

    太阳西落，蒋烨在大床上苏醒，侧边是一整面落地窗，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橙红色，余晖洒在身上，还有些余温。

    看着窗外，他脑袋死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运作起来。

    落地窗向着海，而海上的太阳总是落得匆忙，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开锁声响起，蒋烨吓了一跳，往门的方向看去。嘎吱一声，尾音无限拖长，走廊的灯光从门缝一点点溢进来，最后被阴影挡住。

    门彻底被打开，只见一个人背着光站在那———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秋文漾打开灯，把门轻轻关上。

    装神弄鬼……蒋烨松了口气，但，这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