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亮头
那个美女的手机就是刚刚那个男生送来的，那她跟他肯定很熟。宋原挤开张千辉，坐到了美女身边。 他同美女寒暄了两句，自报姓名，就迫不及待阐明来意。 “刚刚那个给你送手机的是你男朋友吗？”他故意问道。 美女倩笑着挥了挥手，道：“不是。只是关系好的学弟。” “他也是模特吗？” “他是学艺术史的。怎么，”美女吸了口烟，调笑道：“你对他比较感兴趣？” 宋原还不想当着陌生人出柜，讪笑：“幽默。我只是看他像我初中同学。” “他才大一。” “我是说，初中学弟。” 美女哦了一声，看着他，眼里有一股奇怪的笑意。她还是大方且主动地说：“那我把他微信推你？” 正好合了宋原的心意。他却莫名有股被看穿的心虚。 美女加了宋原微信，直接把那个男生——白嘉英——他叫白嘉英，多么秀致的名字呀，把白嘉英推给了他。 晚上回去以后，宋原加了那个微信，心里忐忑地等待对方的通过。他这一天实在太累了，用所剩无几的精力匆忙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还没通过。 他猜白嘉英可能还没看到，没来得及多想，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白嘉英依旧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宋原心里有点失落，白嘉英身上的薄荷香仿佛还在他鼻尖萦绕。他没空想那么多，因为比起恋爱，另一个困难如泰山一般伫立在他面前——期末考。 按理说，他参加交换生活动本学期应该可以申请免考，然而他的主修课程之一的教授，是那位以严酷着称的邱教授，在一众能打60就不给59的善良的教授中，邱教授邪恶的仿佛是光头强，专门摧毁他们这些祖国的小树苗。 为了避免被挂科，宋原不得不去找同学拷贝邱教授的PPT和笔记，打算拼了这条老命自学。 他的课业不轻松，张千辉又是个啥也指望不上的妥妥的学渣，宋原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埋头苦读。 知识的海洋很快将他淹没，他满脑子都是良种培育四个字，白嘉英很快被他忘之脑后。 一转眼，临近圣诞节，同学之间讨论的话题也从期末考短暂地转移到25号这一天。张千辉已经在考虑当天到底约哪个女生去吃饭了，他问宋原有什么安排，宋原看了看PPT剩余页数，心如死灰的告诉他： “我要学习。” “就一晚上你能学几页？”张千辉蛊惑他：“还不如好好放松一下，提高效率。” 宋原知道他说的都是屁话，但还是忍不住心动了，装模作样地抵抗：“一晚上也是时间……再说，我找谁玩呢？” 张千辉就等他这句话呢。 宋原已经忙忘记了，可他还记得这傻小子恬不知耻地挤开自己，找一个美女要男人微信的蠢事儿。白嘉英，不怪他八卦，他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熟悉的很。 找人打听了一番，虽然也没问出什么东西，但好歹给宋原谋了个跟暗恋对象见面的机会。 “25号晚上，对面美院学生会搞圣诞晚会，邀请我们学校的艺术团去看，听说白嘉英会上台，你去吗？” 宋原听到那三个字，来神了，问：“……可我又不是艺术团的。” “啧，”张千辉恨铁不成钢：“你不是，你厚密的女朋友是啊。” 宋原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有的厚密，没想起哪个的女朋友会艺术的。 “我，我说我，”张千辉指自己：“艺术团团花答应了跟我过圣诞节，她那张票现在是你的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宋原郑重点头：“你们好好玩，看表演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此时已经是22号了，接下来的三天，宋原几乎是掰着指头过日子，总算盼到25号，宋原陪着张千辉去团花宿舍下面等她，半小时后，团花迈着优雅的小猫步款款而来。 她将那封精美的邀请函递给了宋原，笑道：“原来你真的是张千辉室友啊。” “啊？” “你本人比照片上镜。”团花倩笑：“欸，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一下你，怎么说？” 宋原愣住。张千辉大手一挥，替他做了主：“小意思，看什么时候希希有空，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宋原还没反应过来，团花已经笑成了一朵娇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麻烦你替我去一趟了，去了直接报我名字就行，我跟那边说好了。” 宋原点点头，看着张千辉搂着美女离开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张千辉给他拦了个约会的活，可恶，他一个男同，跟女人约什么会，这不是骗人家小姑娘嘛。 张千辉无耻。 可他又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邀请函，胸口又砰砰跳起来。距离上次惊鸿一瞥，已经过去两周了，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太清白嘉英的长相，只是那一阵心动一直停留在心里。光是念着他的名字，竟有要脸红心跳的冲动，着了魔似的。 他按捺着，不想失态，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回宿舍重新换了套衣服。这套衣服是张千辉给挑的，张千辉人长得寡淡，全靠衣装，穿衣服的品味比他这个正宗男同好许多。 宋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单的半高领浅灰色羊绒衫，卡其色的呢料中长外套，深灰色休闲西裤，休闲鞋，还有一条格纹围巾……确实有点帅啊。 他有点期待自己能帅到白嘉英，又觉得这样幻想的自己实在太幼稚，然而嘴角却憋不住笑意。往美院走时，看到路上有人卖花，他买了一小束，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能送出去。 美院的圣诞晚会在学生活动中心一楼举办，宋原距开场二十分钟到的，整个大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他把邀请函交给负责签到的学妹，学妹将他引至嘉宾席。嘉宾席位于会场的前几排，宋原本来就不近视，这回能将白嘉英看个真真切切了。 晚八点，晚会正式开始，校领导致辞，由合唱团开启第一个节目。宋原的眼神精准的扫过每一位上台表演的同学，看来这一组里并没有白嘉英。也是，他心想，以白嘉英的样貌，如若出现在人群中必定是一眼就能看到，他有些害羞于自己的心急，捏了捏手掌肉。 接下来依次是各个社团的表演，街舞、滑板、cospy……宋原积极地盯着台上，期待着那个身影出现。 然而直到晚上九点半，白嘉英还是没有出现。宋原等啊等，等的都想尿尿了，却又怕刚好错过白嘉英出场。 所有的社团表演完毕，就轮到了班级表演。 宋原给自己的膀胱打气，已经憋到这个程度了，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就在他等到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清澈的女声突然出现： “晚上，月亮出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从后台走出一个穿着明黄色连体衫的身影，个子挺高，只是头上戴着一个不容忽视的巨大的月亮头套。 月亮头慢慢地挪动到舞台的正中央，很可爱的转了一圈，朝观众们行了一个女士的裙摆礼，又摇摇摆摆地下去了。 “天亮了。” 那个滑稽的头套惹得会场一片笑声，而宋原却精准地认出那张埋在头套中央的小脸是白嘉英。 他惊呆了。 在他的幻想里，白嘉英的出场至少是伴有BGM和灯光闪烁……然而他却—— “噗。” 宋原没憋住。 好可爱。他笑弯了眼睛，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然而他的膀胱不允许他继续沉浸于风花雪月了。宋原站起身快速向厕所走去，他打算飞快解决完生理问题，然后去后台看看，看能不能遇见白嘉英，他得想一个巧妙的理由把那束花送给他。 他的大脑随着水流的哗哗声飞速运转。该说什么呢？说好巧又见面了？说有个女生托我把花送给你？还是老套一点，假装麻烦他帮个忙，然后请他吃饭作为感谢……宋原的脑子里放映着各种画面，他拉上拉链，心情愉悦的往外间的洗手台走去。 “……艹。” 镜子前的巨大黑影吓了他一跳。那家伙闻声转身，逆着光，宋原看清了，那是一个巨大的月亮头。他的心跳突然加速。 “啊不好意思。”对方先说话了：“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宋原道：“好。”又很快补充：“我先洗个手。” 他就着冷水的冲刷冷静下来，那个巨大的月亮头正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宋原侧头问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白嘉英说到。还没等宋原回话，又道：“不。我们肯定在哪儿见过。你长的好帅，我记得你。” 他说我帅……宋原害羞起来，感到一阵情不自禁的脸热，还好他够黑，脸颊羞红也看不太出来。 “……嘶，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KTV。”宋原用纸巾擦干了手，道：“那次你来送手机。” “哦！”白嘉英睁大了那双圆滚滚的小鹿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呀。” 对呀。才想起来。我可一直都记着你呢。 “需要我怎么帮忙？” “哦对。可以麻烦你帮我把后面的拉链拉下来吗？”白嘉英张开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厚重的连体衣，苦恼地说：“我够不到背后了。” 像小熊。真可爱。 宋原转到他身后，找到拉链拉了下来。白嘉英整个人闷在里面都汗湿了，白T恤紧紧的贴在身上，还冒着热气。 “你流了好多汗，”宋原帮他拉开衣服往下扒：“热坏了吧。” “是啊。”白嘉英气鼓鼓地说：“他们说让我演月亮神，嘁，都是骗我的。” “我也好奇，你不应该演个王子什么的吗？” “班长和团支书不让，说我演技差，是花瓶。” 宋原笑出了声。 “欸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宋原。我是对面农科大的。” “哇。是学霸。” “再夸我就飘了。” “欸，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加过我微信啊？” 宋原一愣。 白嘉英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嗯？” “呃……那个，”他试图组织语言：“我是想问你，就是，想问你是不是W大附中的……你好像我一个学弟。” “哦，”白嘉英点点头：“应该不是吧，我是实验中学的。” “那就不是了。”宋原搓了搓鼻尖掩饰心虚：“是我搞错了。” 白嘉英懊恼地皱起眉头：“抱歉啊，没有通过你。因为偶尔总会有不认识的人加我，加了又总说些奇怪的话，我就……” “没事的。”虽然他记得他应该是注明了来意。不过白嘉英可能被很多人骚扰过，谨慎点也对。 “那我现在加你吧！” 白嘉英从连体衣里面完全钻出来，掏出手机扫了宋原的二维码：“我叫白嘉英，呀，你是学长啊。” “大三。” “那学长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我单身。” “啊，不会吧？学长这么帅居然没有女朋友吗？” 因为我是同性恋啊，交友困难。宋原叹气：“那你呢？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哪儿有。”白嘉英拖着长长的调子：“我喜欢年长的。” 宋原心里一跳。 “可姐姐们都觉得我幼稚。” 啊。异性恋。 他暗自叹气，心里大起大落，仿佛坐了趟过山车。 却还是安慰道：“也许她们还不了解你。” 白嘉英笑了起来，眼里亮晶晶的：“是啊，谁说不是呢。” 他的肚子突兀地叫了一声。 “呀，我饿了，”他冲宋原笑道：“学长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