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

    魏旻和陆让的再次见面比那场双方都参与的招标要早。那是一场商业晚宴，豪华的水晶高顶吊灯照地大堂金碧辉煌，大堂里香肩美女，西服绅士来来往往。魏旻站在二楼的白色大理石雕花栏台边，一身裁剪得当的定制黑色西服，侧身以一种很放松的姿势靠着栏台，正在和对面的一个年纪较长的前辈谈笑生风。魏旻身边还跟着个长相清俊的男孩，大概是他带的伴侣。他太耀眼了，陆让很难不注意到大厅里有这么个人，他端着一杯香槟酒，轻轻晃荡着，和二楼的魏旻对上了视线，顿时谁也没回避。

    魏旻眼角眉梢带笑，原本硬朗的面部线条给人一种柔和亲人的感觉，他还在和人谈话，目光似是无意间和楼下酒桌边的人对上的，随后了自然地收回了视线，手臂勾揽了身边那个男孩，和对方又说了什么。

    陆让在这里看到魏旻毫不意外，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遇到魏旻也不意外。清俊可人的omega依偎在高大的alpha怀里，魏旻另一只手插着兜，嘴角依旧噙着笑。

    “陆总，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魏旻念得有种唇齿辗转的感觉，徒生出一种恋人间在调情的亲密感来。

    陆让半点目光没分给他怀里的omega，而是盯着魏旻，就像偶遇到普通的商业伙伴一样，在镜片下眯起眼睛，笑着回了句，“确实好久不见，魏总别来无恙啊。”

    “托您的福，还不错。”魏旻又装模作样地问，“陆总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伴儿？”

    他勾了勾怀里omega的下巴，笑得很是风流，“我记得陆总一向喜欢这种乖巧可人的omega，正巧宴会要结束了，要不我让他陪陆总玩玩？”

    “魏总的人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魏旻突然拉住，“怎么，不喜欢？小朋友伺候人可是很有一套的，魏总真的不试试？”

    陆让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随意整理着自己的西装袖口，轻笑了声，“我以为魏总对omega硬不起来呢。”

    魏旻神色不变，几乎是附在陆让的耳边说话，“那陆总，真是太了解我了……”他声音放低了，在对方耳畔调笑，“你知道......我确实只对你硬的起来。”

    陆让也微笑的很是得体，“真是遗憾，可是你让我恶心到我看到你就想吐。”随后他目光移到那个omega身上，评价道，“确实不错......既然陆总盛情，我就不推辞了。”

    陆让看着魏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心情很是愉悦，“小美人门口等我吧，我待会儿让秘书过来接你。”

    魏旻揽着人的那只手逐渐用力，吓得小美人脸都发白。

    两人针尖对麦芒，重逢意料之中地不太愉快。过几日，魏旻又得到了享世退出竞标的消息，他夹着烟细细思索着，觉得这实在不是陆让的风格，以前魏旻追陆让的时候，陆让可是一点不顾情分，生意上处处要和魏旻争，存心让他不痛快，不过魏旻本着夫妻财产进左口袋右口袋都一样的原则，乐得给陆让占便宜。这次陆让似乎在有意回避他。

    魏旻坐在车里，往车窗外抖落了一截烟灰，初冬的风从降下的车窗呼啸而来，裹挟了那截烟灰抛向后方。魏旻的手搭在窗弦上，指间的的火光在已经带了些冬寒的风里，时而猩红时而暗沉。良久，魏旻松了手，烟头随风滚落，消失在了夜色里。

    .

    狂风之后下了一夜的雨，祝明推开实验室的门，看到魏从正在实验台一边看仪器一边记录数据，就知道他又泡了一晚上实验室。白色大褂配着眼镜，那种干净清冽的气质在完全冷色的实验室里总是很吸引人。魏从正转动着手指微微调试着仪器转纽，那专注的神情让祝明站在门口想起了他们这几天的“约会”。

    祝明前天约魏从出来看一个展，魏从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但人虽然来了，但也只是陪他走马观花看了一遭，祝明的注意力在魏从身上，魏从显然心里有事，直到他们回去的时候，魏从在车上用备忘录记下一串实验思路祝明才知道魏从一直在想什么。

    他的生活太简单了，大部分都是从事需要时刻专注的实验工作，至于那小部分的让人失去理智的感情，能踏足的那个人不是祝明。

    “魏从。”

    魏从写完一串数据，抬头看他。祝明说，“有件事和你说，我也是刚知道……关于许砚的。”

    此时，许砚正从一张手术台醒来，注射过的药物让他只有眨眼的力气。

    “亲爱的，你醒了？”

    赵臻站在手术台边，穿着一件蓝色的无菌手术服，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抚摸了一下许砚的额头，轻柔地说，“别害怕，一个小手术而已……”他的手从额头划过耳际，触碰到了omega颈后的腺体。

    腺体处的肿痛感从逐渐苏醒的神经传来，“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给你换个腺体而已，嗯……等这场手术之后，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会达到99.99％。”赵臻满意的笑了起来，“你和魏从也没这么高吧？”

    许砚想挣扎，但完全没有力气，“你……这个疯子……”

    “亲爱的，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留住你，只能让你依赖我，渴求我的信息素，让你眼里只有我一个Alpha。”

    “你还记得七年前你以我们信息素匹配度低为由甩了我吗？那你现在可没有理由离开我了。”

    许砚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

    赵臻说，“我算什么东西？啊，我想想……七年前我是你为了你的自卑而和魏从断绝关系的借口，七年后我又是你为了守住那个不想让魏从知道的秘密找回来的看家狗……我说得对吗，亲爱的？”

    许砚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他，赵臻继续说，“我也是把你的资料送到人造生物腺体实验室才知道的——腺系统血癌，这种绝症活不了几年了吧？以你的性格，最后的日子肯定是怎么快活怎么来，但是偏偏在这个时间，魏从出现了，那家伙偏偏还一个情种当到了现在。”

    赵臻露出一个很可惜的表情，“其实我是真的很高兴你联系我的，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等你，没想到，你施舍给我的感情依然是为了他。”

    “如你所愿，那天我演技很好吧，我们站在一起真的很像一对外人无法插足的爱人呢......不过亲爱的，你对我很残忍啊，不只是魏从，我看到你永远地离开......也会很痛苦的。”

    许砚闭眸不语，赵臻去握他指尖微微颤动的手，“很后悔吧，那天重新见到魏从，你那晚和他上床了吧，等你反应过来，你发现要是越界了，你只剩两年的生命带给魏从的是半辈子的痛苦。”

    “......不过我可以足够爱你，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也可以陪你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许砚的脸被手术室的光照得发白，睫毛轻颤，眼角有泪无声地滑落。

    “......我爱的，是魏从......”这几个字仿佛是很艰难地从许砚嘴里说出来的，“就算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不高，我也会爱上他，而你，百分之百的匹配度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感情。”

    他爱的是魏从，他自己都不敢承认。从前魏从是豪门少爷，温润如玉，沉稳内敛，许砚那时候想攀魏从这簇高枝，魏从却先一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给了许砚。魏从的好，和魏家的兴起或是败落都无关，他本该走最灿烂的那一条路，成为最顶尖的医学家，娶一个美丽温柔的omega妻子，或许对方也是业界着名的医生，两人结一段时时为外人称赞的良缘，再生一个宝宝，孩子像谁都不会差的......

    许砚没有办法站在魏从身边，见到魏从的一刻，他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他十几年灰暗的人生会给魏从本该事业家庭双收的人生抹黑。许砚在七年前那最后一个吻的时间里，望着天际那轮月亮，几乎绝望地想，我真的好爱你......

    你也是我唯一的爱人......

    赵臻轻笑了声，“亲爱的，原来你也会说爱这个字啊”，他怜惜地抹掉许砚从眼角划到鬓边的眼泪，“没关系了，让我们相信一下现代医学，期待吗，我们即将成为世界上对彼此最忠诚的伴侣......从身到心，都离不开彼此。”

    助理进来提醒赵臻手术准备好了。一针药剂被推进腺体，眼前逐渐开始出现的重影让许砚意识开始混乱，耳边先是各种检测仪运作的声音，夹杂着的医生的交流，他不知道这个手术会把他变成什么怪物，99.99％，世界上还没有哪对alpha和omega的匹配度能达到这个数值......或许真的能让他失去自己的意识，变成alpha的附庸，那魏从怎么办，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爱过他，魏从会觉得许砚就是这么绝情的人，这样想也还不错......

    恍惚间，许砚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手术刀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停了。魏从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直逼他手臂扣着赵臻的脖子。魏从让赵臻开了门，看到了手术台上的许砚，握在手里的刀紧了紧，赵臻的保镖此时正站在魏从身后拿着枪指着他。

    “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面前的男人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搏斗，额头血糊糊的，目光很是凶狠，其中一个医生哆哆嗦嗦地答道，只注射了腺体麻醉。

    把一群医生赶了出去，魏从看了眼时身后拿枪指着自己的黑衣保镖，突然把刀一收，把赵臻一脚踹到了地上，“趁警察还没到，要跑赶紧滚。”

    许砚听得到魏从的声音，他感觉有人抱他，一睁眼，真的是魏从。

    “别怕。”

    魏从脸上有血迹，许砚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想抬手擦一擦魏从脸上的污迹。警车的警报声传了进来，许砚又听见了一声枪响，声音贴的很近，震得他耳朵轰鸣。

    许砚摸到了血迹，似乎是从心脏的位置流出来的。

    “魏从......魏从......”

    魏从握住他半空中的手，“......我没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