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天热了很久，冬天又冷得很快，一个学期就这样接近尾声。才休息没几天，林无咎便又开始忙碌起来。期末时间，得出考试卷子，得开各种年结会议，还要整理一堆书面报告。 以往林无咎觉得累点倒无所谓，但如今，他一处相思一处愁，总约不着姚生出去。便是出去了，手机也时不时亮起，通知他还要完成什么新安排的工作。如此当真是再好的兴致都被破坏。 林无咎只能在心里骂道：这些破事，真是狗都硬不起来。 但工作归工作，他也只能收拾好状态，继续勤勤恳恳，埋头工作。 等到考试周的时候，林无咎这才有几天清闲时间。 冬日里的阳光格外地暖和，林无咎躺在床上，用遥控打开了窗帘。 阳光哗地涌进来，灰暗的房间一下子被唤醒。 林无咎翻了个身，静静地感受着两腿间鼓起的小帐篷。 他的小兄弟也寂寞了呢，他想。 于是林无咎打开手机，很快翻到姚生的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早，姚生。今天用上班吗？” “嗯……今天我不用上班。你要出去吗？” “我当然想，都好久没和你一起。方便的话……” 没等林无咎说完，对面传来一阵难以压抑住的咳嗽声。 “怎么咳嗽了，是感冒吗？要不要我今天陪你去医院看看？” 林无咎听见姚生喝了口水，才道：“只是早上起来喉咙有点不舒服，没事的。” “那我现在过来找你，我还给你买了个小礼物，等我。”林无咎挂掉电话，满怀期待地起床收拾。 小礼物此时正躺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礼盒里面，是一个雪白而毛绒绒的狐狸尾巴肛塞。林无咎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在脑海里幻想塞进姚生的小洞后面是多么的可爱。 只是买了许久，却一直没得空送出去。今天倒一定要把它亲自给姚生戴上去。 林无咎买了花来到姚生家门前，门一打开，却见姚生戴着一个大大的蓝色医用口罩。 “怎么还戴起口罩？” 姚生避开林无咎的目光，道：“有点咳嗽，怕传染给你。” 林无咎拉住姚生，将花送给他，“姚生，虽然这样，但是我不想一会隔着口罩亲你。” 姚生微微低下头，“今天就别亲了……” 林无咎只好从他身后抱住姚生，像只大狗熊一样将手垂到他身前，手里还拎着那个礼物袋。 “那好吧。你猜猜礼物是什么，要不要到床上，我拆给你看。” 姚生握住林无咎的手臂，耳朵正被人含着，又热又痒。 “你这一大早的，就白日淫宣。” “早了晚了有什么区别，我一会也能让你晚上才下得来床。” 林无咎不依不饶地把姚生带进卧室，此时姚生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当时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把人带到家里来。 林无咎才将人弄上床就把姚生的裤子给扯下来，姚生只得露出光溜溜的两条腿盘坐在床上，等着林无咎将礼物给拆开。 层层包裹下，一个又长又翘的狐狸尾巴展现在两个人面前。 林无咎眼里冒着精光地扑到姚生身上，“姚生要不要戴上这个狐狸尾巴？” 姚生两手撑在床上，正想抬腿去踢一下林无咎，却突然忍不住地咳起来。他将脸侧过去，脖子也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瞬间涨红。 “把口罩摘了，别喘不过气。”林无咎一边给姚生顺背，一边伸手帮他摘下口罩。 好一会儿，姚生才缓过气来。 “来，喝点水。”林无咎将人抱在怀里，把水喂到姚生嘴边。 “咳得这么厉害，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说着，林无咎伸手在姚生额头上探了下温度。 “好像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体温计在哪里，我给你找来。” “就在抽屉里。”姚生感觉有些疲惫，身上也泛着懒，便由着林无咎抱着他帮他塞体温计。 方才情潮涌动的气氛淡了下去，打开的狐狸尾巴也被孤零零地扔在床脚。林无咎计算着时间，将体温计取出。 “三十七度八，有点低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姚生轻轻摇头，“没事，低烧很快就能退，我吃点药好。” “在哪里，我去拿。” 吃过药后，林无咎也不放心离开，便抱着姚生一起在床上休息。 姚生昏昏沉沉地睡着，再醒来时发现林无咎正在黑暗中扒他的衣服。 “怎么又要脱衣服了？” 姚生觉得脑袋沉沉的，呼吸也闷闷的不舒畅，此时想发脾气却也没有力气。 “没事，你睡着就好，我帮你换衣服带你去医院。对了，你的身份证、医疗卡都放在哪里？” “要去医院吗？” 林无咎低头在姚生额头上亲了一下，“嗯，刚刚吃过药没怎么烧。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烧，这不行，要去医院。” “我不想去，”姚生不情愿地把头埋进枕头，“万一是肺癌怎么办？” “别瞎说，没那么严重。” 林无咎硬是哄了好一会才将姚生给带去医院。 到医院时，大部分科室都已经下班，只剩下急诊处还在上班。 医生检查后，说化验的拍片的都要等明天，现在只能先挂个盐水把烧给退了，明天再做全面的检查。 林无咎给缴了费，陪着姚生吊针。 “累不累，要不你靠着我睡一下吧，我给你看着针水。” “好晚了，你明天是不是得上班，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这样我怎么走得了。我明天没课，你放心睡吧。” 姚生将头靠着林无咎，“你怎么这样，对我这么好。” 林无咎低头看了看，却发现姚生说完就睡着，脸上红彤彤地挂着两坨红晕。 “我不对你好点，怎么把你拐走呢？”林无咎说完，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姚生是听不见这句话的。 虽吊了针，但这晚上还是把林无咎给折腾个不轻。 林无咎将姚生带回家，把人放到床上也不敢离开。 晚上睡觉时，姚生出了一身冷汗，连枕头床单都湿透。林无咎赶紧给姚生把衣服都换掉，给他擦汗，还在床上又垫了层薄垫。 姚生咳嗽时，他一边扶着给人顺背，一边拿着小垃圾篓给人吐痰。 睡了会，又不安心地给姚生探体温。如此反复，林无咎还没彻底合眼天就亮了。 于是他又换了衣服到楼下给姚生买早餐，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到姚生嘴里。 如此的细心有耐性，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忍不住动容。 “来，我们换衣服去医院。”林无咎说着，又要亲自动手把姚生的衣服给脱掉。 但姚生这会才不情愿，他将人推出去，“我又不是残了废了，换衣服我还是可以的。” 来到医院挂号后，先是拍胸片，然后是抽血，验痰、验尿、验大便，弄得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倒不会真的是什么疑难杂症，叫这对苦命鸳鸯生离死别吧。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戴着副厚厚的眼镜的老医生皱着眉头看姚生那张青黑色的胸片，又打量了下姚生和林无咎两个人。 “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肺结核病人？有没有经常抽烟啊？” 两人的心都忍不住悬起来。 “医生，我有在抽烟，但这几天都没抽。那个肺结核病人，应该没有吧。” “嗯。”老医生托了下眼镜，不置可否。 “你现在这个情况，初步断定是肺结核。不过还好发现得早，不是很棘手。这个病会传染的，你家里的人，还有接触过别的什么人，最好都来医院检查一下。” 姚生有些慌张，“请问是通过什么传染的？” “呼吸道传播，你说话啊，吐痰啊，都有可能会带出结核杆菌。平时注意点，戴好口罩，不要和别人一起吃东西。不过这也看个人体质，体质好的也不容易被传染。” 姚生的脸色顿时苍白许多。 “没事，我体质好。”林无咎用力抓紧姚生的手，想要他镇定些， “医生，那接下来要怎么治疗？” “需要住院，现在给你再开个单子，做个纤维支气管镜和CT。你先去办理住院，一会有护士带你去检查。” 林无咎又是一顿忙前忙后，缴齐费用又办理好各种手续，然后将姚生好好地安顿到病床上。 医院里没有单人病房，所以病房里还有两个病人一起，一个是位老太太，还有一个是位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生。姚生的病床在最里边，挨着窗户。 “你怎么还不戴口罩，去做检查了吗？”姚生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林无咎来到床边。 “诶，刚刚就在医院小超市的，我忘了买口罩。” 刚刚护士来给姚生打吊针，姚生坐床上哪也去不了，他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住院处这么多病人，你也不注意一下。我刚刚让护士给我多拿一个口罩，你快戴上。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肆意妄为。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你快去做一下检查。” 林无咎戴好口罩，将自己买的东西一一打开，“我知道的，你别太担心。刚问了医生，可能得要在医院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我给你买了毛巾牙刷脸盆这些的，你看看还缺什么？家里有没有东西要带过来的，我帮你去拿。” 姚生一时无言，他抬起手示意林无咎。林无咎将手伸过去，直接握住姚生的手。 “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其实这些我自己也可以做，衣服那些我让我女儿给我带来就好。你今天一直都没休息，做了检查就先回家吧，你还要上课的。” 林无咎沉默了一会，“可是我舍不得，我还能帮你做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不想你这么累。好吗？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林无咎走出医院大门时，支付宝传来了转账的消息。 是姚生把所有的治疗费用，和那些生活用品的钱都给转过来。 已经是下午五点，夕阳浑黄而刺眼。 林无咎在这橘黄的光影下站了一会，倦意悄悄从他的双脚贯穿到全身，他又回头看了看住院大楼，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姚生站在窗前，看着落日下的那个人一直走到光芒的尽头，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