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与陈默的重逢
天未亮，叶一琛就在窸窸窣窣声醒来。 昨夜江思远回来的时候，他其实还没睡，心里一直想着陈默的事，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睡着也是浅眠。 所以哪怕江思远起床的动静很小，他也还是醒了。 他埋在被子里偷看到江思远在床边穿上制服后，又转过来似乎要吻自己，连忙掀开被子微微坐起来。 “小叶醒了？”江思远略微讶异，单膝跪在床上，手撑在叶一琛的身侧，低头用鼻尖蹭蹭他的额头，又用嘴唇贴了贴他的眼角。 叶一琛闭着眼，感受着他温柔的举动。 哪怕在床事上江思远粗暴又变态，但是别的时候真的格外柔情，尤其喜欢做亲亲蹭蹭的小举动，像是猫咪之间的亲密互动。 江思远温声说：“我现在要出去做任务，可能会很晚回来，要是饿了，就用我的卡去吃饭，不能一直睡觉，听到了吗？” “做任务？现在吗？”叶一琛有些意外，“不训练吗？” “嗯，任务有点重。” 叶一琛抬眸看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小声地问出了那件事：“任务……是和丧尸王有关的吗？” “嗯？”江思远错愕，意外地看着叶一琛，随后皱起眉，“你从哪里听说的？” 叶一琛有些心虚，怕江思远看出自己在撒谎，就把脸往他肩膀处埋得更深一些： “就……基地里经常有人在偷偷议论这件事，我有点好奇。” 江思远沉默片刻，语气如常，在他的后脑抚摸了几把：“别多想，没有的事。” 叶一琛：“……嗯。” …… 江思远走后，叶一琛又睡了几个小时，把精神养足了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去找博阳。 博阳看见他也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只是又郑重地和他确认了一遍：“你想好了吗？” 叶一琛抓紧了衣角，重重地点头。 随后，博阳带着叶一琛去任务处报名。要想走出基地并且有足够的防身保障，他们不能贸然独自出去，基地也不会允许。博阳计划得很周到，早就挑好了最适合他们的任务。 所做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去某工厂收集物资，因为地点偏远，所以丧尸的数量比较少，做任务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最重要的是，去往工厂的路上会经过他们学校后门。 “你确定要做这个？”工作人员看着站在窗口前瘦弱又纤细的少年，面色不由露出几分担忧，“这个工作也是有一定要求的，我们基地虽然一直在建议大家积极做任务，但不建议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你的话，可以在基地做点服务相关的，比如……” “想好了。”叶一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博阳早就交代过的借口说出来，“这个工作赚得比较多，我真的很需要这个任务的奖金，很多天没吃饭了，而且最近不是很缺人吗？我、我可以做的，其实我跑得很快的。拜托你了，姐姐。” 工作人员听到这一声软绵绵的姐姐，抬起头和他漂亮如黑曜石的双眼对上，不知怎的，就跟被蛊惑了似的，都没反应过来“几天没吃饭”可养不出这么白嫩水润的模样，磕磕巴巴地应下：“啊，好、好吧……” 博阳在外面看着叶一琛成功领到任务的全过程，嘴角抽了抽，说：“你该不会一直是装傻的吧？” 叶一琛喜滋滋地翻看着任务许可证，闻言疑惑地抬起头，“嗯？装什么？” 博阳扶额叹气：“……没什么。” 看起来这么呆，肯定不是装的。 一边聊着，一边到了任务报道点。 任务队长正是从后门把他们带入基地的男人，这也是博阳特意选中的原因之一。 “放心吧，你应该也记得，他人挺不错的，责任心很强，会很照顾我们的。”博阳在叶一琛耳朵悄声说。 眼见着真的要做任务了，叶一琛心有些慌，博阳的安慰也没怎么听进去。 “怎么是你们俩接了任务？”身为任务队长的男人还记得他们，特别是走在后面娇小瓷人一般的叶一琛，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不是吧……你这，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博阳讪讪笑：“别啊，队长，任务都领了，不做会扣贡献点的。你放心，我们两会好好听命令的！” 任务队长挠着后脑勺，颇有些为难，叹着气：“算了，你们就好好呆着吧，别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谢谢大哥！” 等上了车，另外的两个队友也来了，看到他们两个年轻的学生都露出异样。 “不是吧，出个任务还得带两小孩？” 博阳忙圆场：“我们成年了，也能帮上忙的。” 另一个人看着叶一琛，道：“这个……不是江思远那个小男友吗？怎么会在这里？” 叶一琛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认出来，顿觉尴尬：“呃……”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对方又接着说：“你不是一直被江思远养着的吗？他今天也出去做一个大任务了吧我记得，怎么还需要你出来？你们分手了？” “行了，别老是问别人的隐私。”任务队长一掌按住那人的肩膀，让他好好坐回原位，“要出发了，少说话。” “是……” 车内安静下来，叶一琛偷偷地松口气。 博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 叶一琛摇摇头，用口型说：“没事。” 他扭过头，看着车窗的景象，随着越野车过了关卡，真的到了基地外面，他一颗心也提起来。 真的出来了…… 在基地里安逸地好吃懒做惯了，再看见这外面地狱一般的景象，总觉得像是梦。 繁华的城市成了废墟，尸骸和丧尸随处可见，明明天空晴朗如洗，太阳也耀眼炙热，但这在这外头，总给人一种寒到骨子里的毛骨悚然。 “队长，我们要去的工厂是不是也要经过我那个学校的后门？” 博阳问，语气很自然，仿佛是随口提的。 队长点头：“是啊。” 一个队友擦了擦汗：“不是，那个地不是有那什么在吗？我们还是绕路吧？” 队长道：“也是没办法，只能开那条路，别的路要么远得很难在天黑前回来，要么聚集着不少丧尸。那条路也没有那么危险，那个丧尸不会主动攻击路人，还有不少异能者在那里，我之前也开过，不会出意外的。” “好吧，那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开快点。” 博阳和叶一琛默契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喜。 传言果然是真的。 他们更加确认了，期待和焦灼使时间变得格外冗长，叶一琛看着倒退的风景，呼吸逐渐变轻。 他听见身侧的博阳呢喃：“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在路上他们经过了一波很小的尸潮。 聚集的丧尸们听到引擎声，都置若罔闻又扭头蹒跚行走，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忠诚地遵循使命。 有掉队的几个丧尸追上来，也被飞快的车速甩在后面。 能看到尸潮，就代表真的近了。 熟悉的景色越来越近，叶一琛的心跳逐渐加快，抓着膝盖的手出了汗，濡湿了裤子，也感受到了博阳紧张的呼吸。 博阳凑近驾驶位说：“队长，前面就是我们学校后门吧？能不能开慢点，还有点怀念呢……想再看一眼。” “你小子疯了吧，没听说那里有个不得了的丧尸啊？还开慢点，小心把命丢了。” “我就是想看一眼，以前还在那里无忧无虑地读书呢，也是在那里被队长救的，我就想看看。”博阳也知道自己的话实在任性，笑得很勉强。 叶一琛舔舔嘴唇，也努力讨好地笑着：“拜托了，我也想看看。” “还是不要的好。”队长说，“那个丧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蹲守在那里一步都不挪，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对于冒犯他的人下手又准又狠，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但是……” “操，你们烦不烦？”副驾驶位的人不耐烦道，“别想了，想作死别带上我们。” “队长……”博阳眼看着就要到后门了，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叶一琛。 叶一琛脸贴到窗边，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近了…… 他们开的路道离学校后门还隔着一条反向高速路，掠过中间的绿化带，还是能看见在后门的身影。 很显眼，此处荒芜，只有他站在那里。 越来越近之下，他的模样也更加清晰。身上的衣服灰败狼狈，外露的肌肤与其他丧尸一般青白，头发过长遮住半张脸。 身姿挺拔又坚定，似乎无谓晴雨，无谓昼夜，会十年如一日地坚守等待着。 无数人猜测其原因，可能也只有叶一琛和博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在医务室离别之前，他们约定过，如果能活下来就在那里重逢。 …… 视线被什么蒙住，变得不清晰起来。就像是车窗多了一层雨幕，有液体阻隔了视线。 恍然间，叶一琛就像回到另一个世界里。 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从窗口看到楼下花坛边，有个身影也如此这般在烈日下等候着。 叶一琛不是没有愧疚过。 那个总是叫着他主人撒娇耍赖的祁烽，最后等到的已经不是他，而是灵魂回归的原主。 明明在那之前，他还摸过他的脑袋叮嘱过：“你乖一点，结束了就能一起回家了。” 他很乖，可是自己食言了。 两个不同的世界，两道不同的身影宛如重合了。 眼睫一眨，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下去，视线变得明净。 距离随着时间拉近。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博阳似乎在耳边说着什么，可他听不见，在耳边响着的仅有他急促紧张的心跳声，还有如魔一般的引诱。 那声音在不断地蛊惑他。 ——必须要做出什么，不能再留下弥补不了的遗憾了。 － 百米之处的商业大楼。 在此处的异能者们已经潜伏多日，像是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般，皆是焦灼又暴躁。 “操，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上头还没搞出对策吗？真的等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丧尸站着一动不动是哪来的耐心，反正我是等烦了。” “不觉得他好像是在等什么吗？或者是在守什么宝贝？” “我更相信他纯粹是那里发呆……” “诶，那个被调过来的小鬼不是也这个学校的吗？问问他。” 他们的话都落到了裴寒耳里，嘴角提起几分不耐烦。 啧，真烦，烦这些叽叽喳喳的蠢货，烦站在下头像个木头的丧尸，更烦自己改不了的现状。 也真是够离谱的，也不知道江思远那个混账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弄到这里，结果发现那什么难搞的丧尸，居然是陈默。 太离谱了…… 他还以为这人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死透了呢，居然成了这么麻烦的存在。 没有比裴寒更懂得忍耐和明哲保身，所以在任务中他都在浑水摸鱼，几乎都躲在角落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有回实在没办法被派去正面交锋，他也都装作异能过弱的样子混过去了。 也幸好这群异能者都蠢，见他一个明显被人针对调来的学生，也对他没什么期待，随他自生自灭。 眼见着那两个聊闲话的人真来找自己，裴寒抓了抓头发，起身转移地点。 他贴到窗边去，用着大厦中的服装人台模特遮掩身形，随意地靠着落地窗。 百无聊赖间，他望着学校后门的那道身影。 陈默会在那里的原因……其实他多少能猜到一点。 叶一琛的魅力也真够大，钓得陈默那家伙成了丧尸都念念不忘，像条狗一样等。 裴寒嗤笑几声，带着几分自嘲。 算了，自己也没资格看不起他。 正要收回视线时，一辆越野车跃入视线中，让他多停留了几秒。 接着，他看到越野车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四处摇晃，方向盘失控一般，轮胎在地上摩擦带出磨痕，差点撞上绿化带。 什么情况？是陈默出手了？ 裴寒神色变得凝重，直起身来盯着下头看。几秒钟后，他双眼猛然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道沉默又静止的身影真的行动起来，像是一座突然活了的木雕，焕发出生机。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从那辆越野车上跳下来，奋不顾身以一腔孤勇跑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