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吃黑（下）

    “嘶嘶嘶......嘶嘶......”空旷的地下三层，蟒蛇焦躁地吐着蛇信。人类的意识已经摇摇欲坠，每一次进食都是对人格的消磨。但是进食是生物的本能，他根本无法抵抗充满能量的血肉。不断退化的大脑只保留着一些懊悔：他不应该放纵自己对基因融合的渴望。

    至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仅存的神经元能够保留思考就很不错了，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已经被躯壳逐渐丢弃。

    但是他嗅到了一些熟悉的气味粒子。

    在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后，还能如同本能一样留存的气味粒子。于是蟒蛇焦躁地爬行，转圈，流露出一些人类的情绪。

    他不断地挣扎，想要从自己几乎百分百异化的身体里挣出一点人类的皮囊。

    “咦？”白大褂看着仪器上剧烈波动的数值，眼睛慢慢瞪大了。他快速敲击了几下联络器，发起了通讯。

    “白所，034的活性突然增强了，暂时还不知道诱因。”

    “我知道了，你先去完成今天的工作吧。”回复的语气显得有些敷衍。

    “但是他的情绪也有些焦躁，有攻击的倾向。”

    “进食期间情绪焦躁是正常现象，是不是你让他感觉到威胁了？”

    白大褂一愣，惊疑不定地回复道：“大概吧？”

    他扭头看了看蟒蛇。

    蟒蛇带着隐约蟒纹的鳞片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这条由人类变异者异化的巨蟒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人类的特征了，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动物看待。

    白大褂只是隐隐感觉忽略了什么，很快就又被说服了。

    白所长是上面派到这个研究室的一把手，曾经主持过多个生物实验项目，白大褂本能的相信白所给出的论调。他简单的留存了数据，在巨蟒的注视下离开了地下三层。

    ……

    沈其明如同阴影一样贴着白大褂进入供能冷库。这里储存着大块大块凝结的高能量晶体。

    基因融合爆发初期，人们认为进食其他物种的肉就会融合该物种的一部分基因。为了抵消“融合”的杂质，一些变异者会吞食普通人的血肉。

    后来这被证明是无稽之谈，辅助基因融合的最佳食物是高能量晶体，加速基因融合的方法是模仿生物习性。

    白大褂清点完毕，在仪器上扫描完虹膜，突然一股大力猛的把他向后一拽，冷库门顺势关上。

    兽化的利爪穿破白大褂的气管和静脉，若有若无的风在喉间回旋逸散，他在挣扎中被流出的鲜血窒息而死。

    沈其明死死锁住对方挣动的躯体，直到他慢慢安静，最后瘫倒。血腥刺激下，一缕缕红色的血丝又渐渐攀爬上眼球。

    沈其明眨了眨眼，手一松，失去支撑的尸体“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冷库里存放的高能量晶体，品质远胜于民用能量块，造价也高的惊人。高能量晶体的用法一般都是加工、稀释，不能直接食用。

    但是这对沈其明来说不是问题，晶体一下肚，马上就会被渴求能量的躯体分解的一干二净。

    逐渐硬化的兽爪毫不费力地刺穿晶体，送入口中，冷库里储藏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对能量的渴望一朝放纵，沈其明已经无暇压制身体的异化，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断生出鳞甲，然后脱落，好像在为人类孱弱的肉体打造一副盔甲。不够坚韧的皮肤不断的开裂，又重新被细密的鳞甲连接起来。

    从后背到手臂，新的骨骼从原本的血肉里增生、分裂。两条手臂血肉模糊，沈其明却仍毫无知觉地进食。粘稠的鲜血打湿衣衫，每一次伸手，手臂和背部的肌肉都要承受一次撕裂。

    终于，手臂上的皮肤承受不住增生的骨骼，从手肘处完全撕开，露出了鲜红的肌肉。沈其明残存的理智促使他停下进食，失去食物的抚慰后，一股尖锐的疼痛从神经元丰富的手指传来，手背上的骨骼也跟随手臂的脚步开始分裂。

    沈其明知道，那是他的膜翼在生长。

    冷库显得有些空荡，昭示着基因融合进化消耗掉的巨额能量。这一次的融合，比之上一辈子要顺利的多。

    上辈子沈其明在野外完成第一阶段基因融合，等他清醒过来，嘴巴里全是令他精神作呕的血腥味，周围横陈着变异兽的累累白骨。因为双臂无法动弹，他只能直接低头喝溪水。然而他的舌头却还在挽留齿列间残存的盛宴。

    沈其明浅浅的呼吸了几下，颇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剩下的能量晶体。

    “可惜我还没有拿到我的芥子空间，不然就可以把这些能量块收走了……”唇边逸出一声叹息。

    一想到没有芥子空间带来的种种不便，沈其明暗暗把拿回空间提上日程。

    随着能量的吸收，快速愈合的基因被激活了，破损的皮肤逐渐修复。新分裂的膜翼扯碎了衣服，沈其明站起来后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撑成了碎布条。

    一想到不久前他还觉得不着急搜集日用品等物资，不由暗道失策。

    就在此时，留在地上的白大褂身上有地方亮了亮。

    沈其明垂眸，野兽的目光落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一只通讯器在冒着红光。

    沈其明伸手拨了拨通讯器，

    对于这些非法研究室，通常会在研究员身上佩戴生命监测装置，监视研究员的生命体征和动向。显然，这个研究员的死亡已经惊动了研究室。

    整个研究所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关押在各处用做实验的变异兽和异化严重的变异者都若有所觉地抬头。

    还没有赶过去观察巨蟒的数据的研究员匆匆折返，自然没有看到占据了一整层的巨蟒正疯狂地扭动它的蛇躯，庞大有力的尾部拍打着地面，坚硬的楼层甚至被拍打出细细的裂缝。上下两层的变异兽本能地开始躁动，拼命撞击着关押他们的笼子，企图逃跑。

    “到底怎么回事！”白所惊怒交加。

    “0035号研究员的监视信号出现异常，现在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助手慌忙回答。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这些变异兽会突然暴动！”白所的手掌差点把桌子拍碎，“马上启动智能，一定要把这些试验品都拦住了！如果拦不住，就都杀了！实验材料能有新的，这个实验室不能暴露，听到没有！”

    “是。”站在对面的负责人擦着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口水的水珠跑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负责人走出这栋楼层，斜地里伸出一只筋骨虬结的手。手上看似是皮肤，实际上附着着一层坚硬的细鳞。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手死死扼住他的气管，像是捏豆腐一样，捏碎了他的脊椎。

    沈其明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本来就长得高，完成一阶段基因融合以后，整个人又拔高了。

    原本的衣服已经因为破烂不堪而被脱下，身上穿的是从后勤仓库里顺来的最大码的保卫制服，肌肉把黑色的弹性布料撑的鼓鼓的。黑色的布料已经浸透了献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支枪直直指向沈其明。

    “你不是这里的变异者，你是谁？”对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沈其明朝他笑了笑：“我是来黑吃黑的。”

    话音未落，沈其明猛的向前一跨，甚至不需要夺枪，巨大的握力已经捏碎了对方的手骨。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直接穿透整个楼层。

    地下楼道里，一条巨蟒正嗅闻着，在狭窄的楼梯间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