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张督深谋远虑,禹绪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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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香后,老妇人又带着孙儿回到褒忠祠内堂。 这是一个规模浩大的建筑群,内三门、外三门,各个阁祠内分别供奉着宣府军历次出战阵亡将士的灵牌,以及一些阵亡将士的遗物等等。 在这褒忠祠内虽供奉着宣府军阵亡将士灵牌,但军官与普通士兵还是有一些区别,甲长、队官与百总们在一起供奉,而把总以上将官们的灵牌则另有单独的院落与香堂供奉。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激励将士们能够阵前奋勇杀敌建功,而且平时还要勤于操练,多多读书识字,唯有如此才能升任军职,获得更高级别的祭奠。 而现在老夫人所处的香堂上,供奉的正是宣府军甲长、队官、百总灵牌之香堂,堂上摆放着的灵牌虽然不算很多,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仍给人以极大冲击与震撼。 堂前香火萦绕,灵牌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加上旁边灵官们柔和的颂经之声,每个到这边的人,内心都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肃穆与敬畏的心情。 老妇人看到自己儿子的灵牌位于祭台之上,虽在其左右还有许多的宣镇将士灵位相陪,但在内心中也是感到一阵阵凄凉,然这一阵凄凉之中却又带有一丝的自豪。 “儿呀,你在天上受用大将军的香火供奉,早晚成仙成佛,可要记得好好保佑咱们家小虎子,保佑他也生养得如你一般威猛高大,将来长大了,还投在大将军帐下,为大将军杀敌建功……” 与这老夫人一般,褒忠祠各院各堂内外都立着许多的妇人老妪,以及老翁与孩童,他们都是烈士们的遗属,同样都是神情藉藉地痴痴往那些灵牌张望不断。 ………… “大帅,您就安心去吧,咱老郭跟着永宁伯击杀了奴王多铎,他可是多尔衮这狗贼的亲弟弟,也算是给您老人家报了仇嘞。” 说话之人正是宣府镇参将郭英贤,只见他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香案喃喃自语不断:“大帅,如您所愿,还真是张诚那浑小子做了宣镇总兵。 他现在是真出息啦,不但做了咱宣镇的总兵官,更是获封镇朔大将军,在咱的记忆中也就当年的杨颖国武襄公获封过镇朔大将军,可见这浑小子还真是了不得嘞。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咱差点就给忘掉哩。张诚如今可不止是镇朔大将军,他更是被当今皇上封为永宁伯了嘞。 啧啧,未及而立之年,便已是镇朔大将军,更被皇上封为永宁伯,大帅当初真是没有看错张诚,这浑小子也真是不负众望啊!” 在郭英贤前面香案后的堂上正中位置,摆放的正是前任宣府镇总兵官杨国柱灵牌,而在其下则密密麻麻列满来大小灵牌。 这一间香堂是永宁伯张诚为了收聚宣府将士之心,而单独为今次参与援辽之战阵亡的宣府将士所设。 最上面的灵牌最大,其形制规格也是最高级,那自然是总兵杨国柱,而在其下则是各营都司、千总、把总、百户等军官,直至普通一兵。 张诚此举完全大出宣府将士的意料之外,他们虽然都跟随各自主将一同投靠张诚麾下,但却并未贪心地想要就此与宣北军将士同等待遇。 然永宁伯之所作所为确实使他们真正归心,若说在辽东时就宣布的一视同仁,已使大家对他再无丝毫怀疑,那么这一次将宣府阵亡官军将士全部请入褒忠祠享受香火祭祀,则彻底收了原杨国柱麾下将士的心。 褒忠祠现如今在宣北地方香火极其旺盛,这虽然有各阵亡将士家属经常前来祭拜之故,但最主要还是张诚的大力宣传与引导,正是受此影响全军将士都经常前来祭拜战友。 在宣北这边军人的地位已经空前提高,按照张诚的解释“士农工商”里的士就是文士和武士,其中文士是读书人,是治理地方不可或缺之人才。 而武士则是指的宣北军中士兵,他们是保卫宣北地方安定繁荣之根本基础,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当然也包括张诚本人。 “农”就是各军户百姓,正是他们在田间地头的辛勤劳作,才养活了宣北地方的数十万人丁,也使宣北成为塞上江南。 “工”则是各处的工坊和里面作工的人们,他们制造了宣北军将士手中的盔甲刀矛,尤其是那些犀利的火铳,此外还有白糖、精制盐、玻璃、卷烟等等,也极大地繁荣了宣北的经济。 而“商”虽然还是排在了最后一位,但其地位却是得到了极大提升,他们只要依规上缴商税后,便可光明正大地参与一切地方事务,如此也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创业热情。 更何况在宣北地方士兵的军饷,可是当地最高工资,而且还十分的稳定,所以也使他们、甚至他们的家庭成为地方上的消费主力。 任何时代都是看钱说话,具有强大消费能力的人群总是会受到优待和应有的尊重,所以这处褒忠祠自然是香火鼎盛之处。 而褒忠祠发展到现在,其相关的建筑与管理都已经非常完善,内设有专门的神官与扫祭人员,许多受伤的战士也留在这里充当守卫之责,卫司也是拨下大量的专款,用于管理之需。 赤城堡周边军户除了每逢重大节日,都会自发前来打扫拔草外,还在平时前来这里上香许愿,现今的褒忠祠前广场外,更有鼓楼、戏台等建筑,以供节日之需,简直有如庙会一般。 ………… 就在老将郭英贤祭拜他的老将主爷杨国柱之时,宣府巡抚江禹绪与宣大总督张福臻二人,也正在赤城堡西南隅的昌平侯杨公祠中,瞻仰并祭拜颖国公杨洪。 永宁伯张诚作为主人,自然是陪同在侧,同行的还有怀隆兵备齐玉初、东路管粮通判杜怀民等文官,以及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李辅明、保安卫指挥使李一鸣等武官。 在杨公祠内祭拜颖国公杨洪后,一行人便出了大定门,行过清水河径往南郊而去,永宁伯张诚一路送至十里外。 临别之际,总督张福臻依依不舍地紧握着张诚的手,对他告诫道:“忠忱啊,方今国事艰难之际,当处处以公心为国才是,你不可过于留恋宣北赤城一地,宜尽速整装西进镇城。 待正式接任宣镇总兵一职后,才好编练各营,力争在年后开春时,出兵豫省,以抗贼军,也好缓解开封之压力啊!” “张诚自当谨记督臣之言,尽速整军,以期为国效力,为君上解忧。” 张诚看着眼前的总督张福臻,又道:“督臣,舟车劳顿,当注意身体,莫要过于乏累,应留有用之躯,以报国恩才是。” 张福臻看着他点了点头,并不再多言,只道:“回吧,本督静候永宁伯的佳音。” 看着张福臻、江禹绪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大同总兵王朴低声说道:“伯爷,咋觉得江抚臣似乎兴致不佳,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嘞?” 张诚闻言虽稍稍一愣,却是并未在意,只是笑笑说道:“不管他,咱也该回去好好议议合营的事情啦。” 他们说着便拨马往赤城堡方向奔回,殊不知,此刻在赤城往南的道路上,一番可能会影响到张诚的谈话,正在进行着。 ………… 张福臻与江禹绪皆是朝廷疆臣,自有许多政事军务等待其办理,不可能长久留在北路,所以便决定今日祭拜过颖国公杨洪后,便即离开赤城堡。 赤城堡南郊十里外别过永宁伯张诚后,江禹绪又上了张福臻的马车,连日来他对张诚的疑虑几度反复,始终不能忘怀。 “张督,本抚对永宁伯仍觉不能十分放心,皇上只是赐下军号、营号,可并未允之扩编军伍,如今其将勇毅军扩至六营,督臣可知这是几许人马?” 面对江禹绪的疑问,张福臻脸上笑意不减,只淡淡言道:“永宁伯之意,非是真要募兵扩编,其意只是欲整合现有各营,以求便于今后的指挥调度。 毕竟,永宁伯如今已是宣府一镇总兵,不能再局限于北路、东路之一隅,当着眼全镇来考虑布防与驻汛之事,这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其额外募了些兵卒,无非也是为了补上此番辽战之损失,亦是无可厚非。” 江禹绪却另有所虑,他坚持说道:“督臣,就算如此,永宁伯此番作为,也大有商榷。督臣可知,若是依永宁伯之意,此番六营兵马整合完毕,其实控人马可就过了四万之数,且尽是精兵强卒。 且不言此数已远超一镇总兵所控兵马限额,可永宁伯在宣府素有威望,今又掌握如此规模之强军劲旅,本抚恐其将来非国朝之福,反为国朝之害啊!” 张福臻见他坚持己见,不由眉头微蹙,看向江禹绪的眼神也略有些许愠色,他转头望向车窗外淡淡说道:“眼下之急务,当是尽早出兵豫省,援剿闯贼,皇上为此已然三番五次的催促,我等怎担得起这贻误军机之过? 而纵观宣大三镇,能担当此任者,惟永宁伯尔,值此关键之时,诸事皆可缓办,只出援豫省一事,便片刻也延误不得。 否则,于永宁伯谅无大碍,但你我二人便是有过而无功,若是再有奸人作祟,以谗言攻讦,恐逮拿之缇骑便是不远矣。” 他话语虽轻,但在江禹绪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他的身躯猛然一震,脑中也在飞速盘算着此中之利弊得失。 忽然,总督张福臻的声音再传入耳中:“况朝廷对永宁伯也非是不无担忧,皇上派出的监军,此时怕是已在途中,不日便可抵宣府地方。 试问,若你我之奏疏,与监军所奏不符,皇上是信你我二人所言,还是会相信监军之回报?” 至此,宣府巡抚江禹绪才对总督张福臻心悦诚服,他拜服道:“张督深谋远虑,禹绪不如也!” ………… 而就在当日午后,赤城堡参将署二堂内,宣府军核心官将也是齐聚一堂,宽敞明亮的大厅霎时便显得拥挤起来,各官各将们都在轻声议论,嗡嗡之声不绝。 “大将军到!” 一声大喝自堂后传来,大厅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随着一阵战靴踏地的声音传来,张成芳率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其身后便是宣府镇总兵官、镇朔大将军、永宁伯张诚,而张明远领着数名义子亲卫紧随其后。 张诚虽已承爵永宁伯,但在军中仍是以大将军称呼的人较多,毕竟他是坐镇一方的总兵官,是领军作战的大将军。 他直接来到上首大案之后,却并未直接就座,而是拿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厅内的诸官将,就见虎卫营游击林芳平也拖着病体,前来参加军议。 此刻,他正在座椅上艰难挣扎着想要起身,张金泰见他表情略显痛苦状,想是牵扯到了腹部伤处,忙快步抢上就要扶他起身。 张诚见此连连挥手道:“林将军不要动。” 他的话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给人以无形的压迫力,张金泰在林芳平身后停步,而林芳平也稳稳坐在大椅中,不再挣扎起身。 又过了片刻后,张诚才面容和善地挥手道:“大家都坐下吧。” “喏。谢大将军赐座!” 众人高声唱喏后,齐刷刷地坐回各自的椅子上,放眼整个大厅中,除了王朴、李辅明两位总兵外,尽是宣府军的高官和战将济济一堂,已非是张诚初入宣北时可比。 整个大厅内惟有林芳平的椅子与王朴和李辅明一般大,且又都是放置了软垫。 毕竟林芳平重伤还未痊愈,张诚原本是打算由左部千总代他参会,但林芳平却坚持自己参加,这才由张金泰带人将他抬来。 而王朴与李辅明二人,则是受到了镇朔大将军张诚的邀请,作为观察员列席宣府军的军事会议。 张诚此举无非是向他们展示宣府军的待之以诚的意思,另外还可借此向他们展示宣府军未来的实力,以收服其心,使之不敢再有别样想法,彻底断了他们二人将来再想脱钩的念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