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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过房

    贾珍脸色阴沉,怒斥道:“我绝不会衬了这孽障的意。”

    若是过了房,贾珍与贾蕴便不再是父亲关系,少了这层父子关系,那贾珍想要处置贾蕴就没这般容易。

    当然,贾珍也不是没办法处置贾蕴,他还有族长的身份。

    族长在族内拥有极大的权力,对“亵渎尊长、扰乱家礼、蔑视族权”的族人可以在族内私设刑堂,对其进行处置,对渎乱伦常、犯法乱纪、祸及宗族的“狂妄之徒”可以直接将其捆送官府,对有辱宗族名声之事时,族长可以将其打死、吊死或淹死。

    贾珍相当于掌控了贾家所有族人的生杀大权,便是地位超然的贾母,若是犯了族规,一样受贾珍处置。

    话虽这般说,可也需寻到族人的过错,若是毫无理由便处置了,族内众位族老也不依。

    此处是京都,国家自有法度在,岂容私刑。

    贾珍想要摆族长的款儿,对快出五服的远亲施以私刑惩戒,也要受人诟病。

    相较而言,远不如父子关系这般随意,不能严惩,难道“训”子还不成。

    堂上的贾母怒视着贾珍,对付不了将生死抛诸于外的贾蕴,难道还对付不了穷奢极欲的贾珍,于是贾母怒斥道:“你们瞧瞧,这贾家的爷们,真真是肆意够了,一个个地忤逆尊长,老身这就持金册凤宝进宫面圣,让你们这些贾家的爷们闹个够。”

    贾珍闻言一慌,真若是让贾母进宫,贾珍可没好果子吃,忙认怂道:“老太太,为了这个孽障劳心伤神的,不值当,您老是长辈,您作主便是。”

    贾母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一个个地不省心,着实让她头疼。

    堂下的贾蕴上前道:“禀老太太,您老人家既作了主,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行了过房之礼,省得夜长梦多。”

    贾母刚缓和的神情复又阴沉起来,冷声道:“老身还能诓你不曾。”

    贾蕴确实是怕贾母诓他,此事一日不成,贾蕴便一日不得安生,若是横遭变故,那真是得不偿失,不过已然有了转机,贾蕴话头也不需那么冲,便说道:“老太太是国公府的老太君,哪会诓骗曾孙,只是今朝事,今朝毕,何必拖拉。”

    贾母闻言瞥了瞥贾蕴,也不作答,贾蕴见状上前道:“小子自知忤逆长辈,实属大逆不道,府里人都避之若浼,既如此,合不尽早过房,也省得父子相隙,扰了老太太的安宁。”

    贾母眼神一冷,她做了几十年的国公府夫人,如何听不出贾蕴话头。

    诚如贾蕴所言,贾珍贾蕴父子相隙,若不尽早处置,谁晓得那个血气上来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贾母眸光闪了闪,吩咐道:“政儿,你去准备过房文书,早些了事,省得被这些个孽障活活气死。”

    贾政闻言皱了皱眉,眼神厌恶的瞥了贾蕴一眼,旋即起身去准备过房文书。

    贾蕴见状内心窃喜,环顾一圈,众人脸色皆是难看之色,尤其是贾珍,脸色发黑,思忖片刻,贾蕴说道:“禀老太太,圣上天恩,赏了小子些钱帛之物,今日便全数孝敬父亲,以全十数年养育之恩,算是尽最后一番孝道吧。”

    贾母闻言颇为诧异,这些个赏赐可不少,黄金千两,锦帛数匹,国公府富贵,瞧不上,可对于贾蕴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呸,你这孽障,羞辱我不曾。”贾珍怒斥道,在贾珍眼中,他无奈被逼着签劳什子过房文书,贾蕴居然还以金银羞辱,这些个银子,他宁国公府还瞧……不上……

    贾母也不想再闹起来,抬眼瞧了瞧贾蕴,开口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

    贾珍见贾母发话,沉着脸冷哼一声便不在言语。

    没一会,贾政手捏着三尺长、两尺宽的红纸走了进来,对贾母道:“母亲,过房文书儿已拟好,请您过目。”

    过房文书不同于一般的交易文契、私家账簿、官府册簿、政令公文、诉讼案卷、会簿会书、乡规民约、信函书札,使用红纸,一是为了喜庆,有增人添丁之意,二是为了表示对过房之事的重视,三是保存时间更长。

    贾母接过文书,低头瞧了起来,只见文书上写着:

    因堂弟贾珏早逝,膝下乏嗣,兄今同亲族人等,情愿将庶子贾蕴承嗣收在堂弟贾珏膝下,以承宗祀,后日房宅、地土、家具只得承嗣子永远为业。所有代产开列于后,如有族人争执,有亲族人等一面承管。三面言明,两家情愿,均无反悔,恐后无凭,立字为证。

    崇明八年十一月十四日立。

    字人:

    同亲族人:贾政

    贾母阅后点了点头,将文书递给身边的俏婢,示意一番,旋即对着堂下阴沉这脸的贾珍说道:“珍儿,你瞧瞧,若无异议,便签了吧。”

    贾珍接过文书,神情不甘,嘴唇翕动了下,终究不敢太过触怒贾母,接过纸笔便在字人上签上自个的名讳,旋即对着贾母道:“老太太,此间事既已了,我便回府去了。”

    贾母晓得贾珍心里有气,可这又能如何?

    贾蕴忤逆,贾母也想处置,可是贾蕴不同以往,圣上看重,不可轻易处置,偏偏这孽障不晓得妥协,非得把事闹大,实在是没其他办法不是。

    叹了叹口气,贾母和声道:“珍儿,素日你在府里如何顽闹,老身也管不着,可你是族长,合该为府里想想,若是闹得满城风雨,脸面丢了不说,便是圣上心里也会不得意不是?”

    贾珍心里气闷,若不是贾蕴得了圣眷,这孽障还不是随意处置。

    贾母见贾珍面色阴沉,也不予劝说,这事还是得他自个看得开,抬眼环顾一圈,冷声道:“今儿家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哪个敢乱嚼舌头,直接拖出去打死。”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传,这事传了出去自家脸面丢了不说,说不得外人还说当今圣上没个识人不明,凭白得了厌恶。

    贾政等人自是知晓,忙应诺下来。

    见此间事了,贾母摆了摆手,贾珍满脸愤懑,迈着步便朝着堂外走去,紧随其后的赖二忙上前喊道:“老爷……”

    贾珍瞧着眼神瞟着摆放整齐的金银锭子的赖二,其意昭然若揭,贾珍心里那个气,这些个小事还要他开口,这不是让他丢人,咬着牙,贾珍说道:“全都带走。”

    赖二得到指令,便带着一众小厮上前搬运,随后浩浩荡荡地离开……

    待贾珍离去后,贾母对着伫立在堂下的贾蕴冷声道:“衬了你的意了,可还有不满之处,一并说了出来。”

    贾蕴摸了摸鼻头,笑道:“老太太处事果敢,小子深为佩服,哪还有不满之处,待接了过房文书,小子便走,以后定不会叨唠老太太清静。”

    贾母冷哼一声,示意一番,贾母身边的俏婢便将文书递给贾蕴,贾蕴神情激动地接过文书,迅速看了起来,随即眉头一皱,不满道:“老太太,恕小子无礼,为何没有七房长辈的名讳。”

    一旁的贾政淡漠道:“七房的贾珏四年前携一家老幼去城外进香,路遇强匪,无一幸免,原本过房了个稚子贾茺为珏哥儿守孝,谁承想,一个月前意外落水,现如今,七房无人。

    贾蕴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甚是满意,七房没有长辈制约,自个也能自在,只是文书并无七房之人的名讳,此文书便形同废纸,又有何作用,敢情贾母等人这是在哄他?

    堂上的贾母见贾蕴脸色阴沉,恐这孽障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开口道:“七房无人,由族中长辈作主也是一样的。”

    话罢,贾母偏头对着贾政说道:“政儿,你替七房做主,签了你的名讳,早些打发了这孽障。”

    贾政闻言极为不情愿,只不过贾母吩咐,他也驳不了,接过纸笔文书,便在字人上也签上自个的名讳,旋即将文书递给贾蕴,一脸鄙夷地转身回到自个的位置。

    贾蕴满意地看着过房文书,有了这文书,至此,贾藴便不再是宁国公府长房一脉,而是宁国公府七房一脉。

    贾蕴内心窃喜,分户只是个由头,他也不想将此事闹出去,只要贾母命贾珍不管自个,让自个去外府居住便也就罢了,谁承想搞了个过房,更没想到过房如此顺利。

    过房一事,贾蕴以往并未了解,其实收养同宗之子为后嗣,主要是为了传宗接代,使家族强盛兴旺,于家族之间实属平常,甚至于大乾律亦有规范:“凡无子者,许令同宗昭穆相当之侄承继,先尽同父亲,次及大功、小功、缌麻,如俱无,方许择立远房及同姓为嗣者,立同姓者亦不得尊卑失序以乱昭穆。”

    心满意足的贾蕴仔细地将文书折好贴身携带,随后恭敬有礼地对着贾母道:“今日多谢老太太作主,日后小子绝不踏入国公府半步,扰了老太太的安宁。”

    话罢,贾蕴便欲转身离开,而堂上的贾母刚缓和的神情旋即又紧了起来,忙阻止道:“混账东西,给我站住……”撑死的瘦子的红楼蕴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