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自古改革多曲折

    （本章二合一）

    “御史中丞有所不知，齐鲁三郡刚刚收复，为防再生叛乱，必须有大军镇守。且当地物价金价与其他郡县相差悬殊，可谓是隐患重重。如此局面一旦大军南下出征，唯恐田氏旧部再次揭竿而起。”

    御史中丞问道：“那就在此请教张中丞，猴年马月才能挥师南下？”

    张苍笃定道：“总之后患未除，此时不宜向诸侯出兵，当以防守为重。”

    章平这时站出来表态：“本官认为张中丞所言有理，自我军兵出函谷、平定诸侯以来。但凡每收复一地，都要费时费力去治理。如此才能保证大军安心继续接下来的征程，而不用担心后方起火。”

    御史中丞没继续接他们的话，再次向嬴瑞提出谏言：“陛下，三齐之地皆是毫无血性之辈，否则当年也不会尚未开战，就先举国投降。如今田巿亦是如此。因此臣认为，不必担忧三齐之患，应趁我军大胜一场、士气大振之际，一鼓作气击溃诸侯联军，如此我大秦也好早日平定天下。如若放任联军继续安营扎寨、修建碉堡，届时我军想南下进攻可就难了，还请陛下三思。”

    他刚说完，未等嬴瑞表态，接下来的场面又变成了菜市口。

    各路辩论大神相继加入战斗，说得唾沫横飞、吵得面红耳赤。

    等他们吵累了，嬴瑞才出声道：“诸卿稍安勿躁。”

    群臣听罢，连忙按部就班站好。

    只见皇帝起身离开龙榻，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负手而立。

    才听他朗声道：“张爱卿说的没错，攘外必先安内，在向诸侯出兵之前，首先要解决齐鲁三郡的物价，唯有如此，才能令大军无后顾之忧出征。”

    “因此，朕决意先把齐鲁之患根除，再向诸侯发兵。”

    皇帝都一锤定音了。

    自然再无人提出不同意见。

    “陛下圣明。”

    百官刚朝拜完毕，就听见皇帝向吕欢下了一道命令：“吕欢，把货币新制，念出来给众卿听听。”

    “老奴遵命。”

    此刻，张苍微微抬起头，向嬴瑞眨了眨眼。m.

    后者也甩了甩冕旒回应。

    这对君臣似乎在准备什么阴谋？

    接下来，大太监朗声念着，百官屏息凝神听着。

    视线透过玉珠冕旈，嬴瑞观察到百官正在不断变化的精彩表情。

    有惊讶、有怀疑、还有欣喜不已。

    还有很多人“囧”着脸欲哭无泪，似乎因为弄丢了几个亿，心里的肉正在发疼。

    不过这只是大部分，还有少部分守旧的官员紧缩眉头，保持着不理解的态度。

    改革文书大致内容分为以下三条。

    第一，朝廷自己创立钱庄，并且命名为“皇家钱庄”，初期业务有钱财储蓄、低利借贷、货币兑换、珠宝典当四种。

    由于钱庄创立初期，这方面的人才不足。

    所以嬴瑞只打算在咸阳先开一家，后期等业务熟练了，人员也多了，再考虑向郡城扩张，到时候就可以开放异地存取款。

    储蓄业务与后世大同小异，允许全民办理，凭“存折”存取。这么做的好处是朝廷一瞬间就能获得大量钱财周转。而且储蓄也不仅仅是存钱这么简单，钱庄还给存款人百分之三的年利息。当然，储蓄目前仅仅是活期存款。定期存款，则暂时不开放。

    低息借贷，主要是为了打击民间的私人借贷，免得这些黑心组织继续祸害百姓。

    货币兑换，这项业务不止秦人可以办理，歪果仁只要手里有金银，也可以用来兑换货币。

    珠宝典当，暂时仅接受“银器”典当，目的是为了接下来有充足的“银”来铸造货币。

    第二，朝廷会颁布政令，要求回收咸阳周边在市面上流通的金饼。

    可以到钱庄进行储蓄。

    如果觉得把钱存在钱庄不放心，也可以当场换成秦半两拉回家。

    觉得秦半两太重，也可以带到匠园换成等价物资。

    以上三种业务措施都可以让朝廷大大提高回收旧货币的效率。

    只不过，无论办理以上哪种业务，金饼在回收之前，都会有专业人士当场对金饼进行熔炼、提纯，称重。

    匠园的冶炼部门就有大量这样的专业人才，权威性那是杠杠的。

    总之，朝廷只按纯金的重量，来付给兑换人财物，提出来的杂质则不算在里头。

    第三，钱庄会在下个月对货币进行改革并发行新货币。

    大致分为上中下三等货币。

    金锭为上等货币。

    银锭为中等货币。

    秦半两为下等货币。

    按照现在大秦的汇率情况。

    一枚金元宝可兑换成十枚银锭，或者一千枚秦半两。

    同理，一枚银锭可以换一百枚秦半两。

    货币改革文书方一念完。

    嬴瑞便朗声道：“诸卿若无提议，朕就即刻拟诏颁布？”

    话音刚落，当即就有官员出班劝谏。

    “陛下，臣认为货币改革不妥啊！”

    “那你说说，有何不妥？”

    官员大义凛然道：“谢邀乃民间子钱家一种害民手段，无奈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法对子钱家也无可奈何。”

    “陛下怎可让朝廷效仿那无良暴民，让朝廷干起谢邀的勾当？”

    （科普小知识：史书有载，借贷最早出现在西汉时期。当时称借贷为谢邀，高利贷商人为子钱家。譬如汉景帝时期，长安有名的子钱家无盐氏。）

    继这位官员之后，又有儒生官员也跳出来劝谏：“是啊陛下，此举有损陛下威仪，更不利于朝廷以后教化万民，实在是不可取啊！”

    紧跟着，不明真相的官员也随波逐流，纷纷加入到劝谏大军当中。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三思。”

    “……”

    听着熙熙攘攘的劝谏声，嬴瑞长长叹了口气。

    心道：“自古改革多见血！果然没猜错，一次改革就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这无疑是一场战争！

    这时，群臣突然听见皇帝怒喝一声：“都住口！”

    朝殿顿时鸦雀无声。

    新皇帝登基以来，还没见他在朝上这般吼过。

    百官一时间都成了鹌鹑。

    嬴瑞目光犀利扫过那些劝谏的官员，然后对廷尉道：“姚卿，命你把人带上来。”

    “臣遵命。”

    不多时。

    廷尉衙役押着一个痞里痞气的泼皮，来到朝殿。

    “跪下！”

    两个衙役同时伸脚踹向泼皮的膝窝。

    让泼皮扑通一下伏跪下来。

    廷尉姚崔对众人介绍道：“好叫诸位同僚得知，此人名叫蔡老三，江湖人称啖血乌鸡，乃雍城势力最大的一介子钱家，也是当地豪强。”

    “在当地向无数百姓放子钱，以高额息钱逼得百姓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甚至还向谢邀方进行恐吓，把人逼得全家投河自杀。此等恶贼被廷尉擒获时，还口出狂言…”

    说到这，姚崔突然停了下来，伸脚踹了一下蔡老三，问道：“本府命你当着全朝百官的面，把当时的狂言重述一次。”

    蔡老三迟疑片刻，然后怯怯的说：“小人…小人当时说朝中有人，你们敢动我试试。”

    姚崔又踹了他一脚，厉声喝道：“好，那你给本府瞧瞧，朝中何人是你的靠山？”

    “若实情指认，本府可轻判你家眷。”

    此时，那个最先劝谏的官员，心虚垂下脑袋，袖袍抖个不停。

    蔡老三被两个衙役架起来，在朝殿中央晃了一圈。

    最终忽然听见蔡老三喊道：“是他！就是他，我每个月七成利都给了他。”

    百官顺着蔡老三所指，纷纷把目光聚焦到那名官员身上。

    “嘶！怎么是光禄大夫？”

    “没想到光禄大夫私底下竟然干这种勾当？”

    众目睽睽之下，光禄大夫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跑到殿中央，伏跪在嬴瑞面前。

    “陛下，臣冤枉啊！”

    “臣根本就不认识他。”

    “请陛下明察啊！”

    嬴瑞阴森森的笑着说：“爱卿莫急，朕早已为你明察。”

    说完，眼神示意廷尉把证据拿出来。

    只见姚崔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账册念了起来：“七月中旬十五，蔡氏子钱铺向外支出三百二十三镒金。”

    “六月中旬十五，蔡氏子钱铺向外支出三百八十五镒金。”

    “……”

    姚崔摘几条最近的支出念完之后，对光禄大夫问道：“据本官调查，汝府上每月十六总会固定有一口箱子进府。最近一次，本官派人故意撞到你府上的马车。结果箱子落地，里面滚出来的全是金饼。如今时日对得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光禄大夫闻言一翻白眼，当场昏了过去。

    随后被扒掉官袍，最后被廷尉拖下去。

    本来这件贪腐案，嬴瑞还真不想去过问的，也不想拿到朝殿上来说。

    自有廷尉去查办，然后等证据确凿，直接上门去抓人。

    但是嬴瑞预料到改革肯定会遭到阻碍。

    便提前准备了这么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朝中不止这个光禄大夫。

    还有不少人暗中成为民间子钱家的保护伞。

    只是嬴瑞考虑到现在天下尚未平定，决定暂时先这么忍着。

    贪就贪点吧，只要把控好尺度，不伤人命，嬴瑞也不会去深究到底。

    殊不知，当嬴瑞看到关于雍城案件的奏折。

    顿时大为惊怒。

    害死百姓一家九口人，还逼良家妇女沦为娼妓，绑架借贷人至贼窝虐待。

    犯罪尺度这么大，这可忍不了了。

    贪腐案小插曲过后。

    嬴瑞风轻云淡的说：“诸位爱卿，朕之所以让钱庄开放谢邀，便是希望那些家境贫困又急需一笔钱救命的百姓，能免遭无良子钱家迫害。此法可让贫困百姓来钱庄无忧借款，也能让我大秦商贾用钱周转更加便利。”

    “到钱庄谢邀只要二铢子钱息！”（0.2%利息）

    “诸位爱卿，你们说高吗？”

    面对皇帝的问话，群臣缄默不言，把脑袋压得极低，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再把群臣环视一圈，嬴瑞便说道：“既然各位卿家皆不言，那朕就把钱庄一事敲定。”

    “来人，把新样币端上来，给各位爱卿过目。”

    不多时。

    两个寺人端着托盘来到朝殿中央。

    左边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排银元宝，个头跟刚出生婴儿的拳头一般大小。

    右边的则是金元宝。

    嬴瑞笑眯眯的说道：“请丞相先过目。”

    老冯先是拱手施礼，然后拿起一枚金元宝细细端详起来。

    元宝长得圆呼呼的，造型恰似一个装满钱财的聚宝盆。

    乍一看，就让人感觉跟富贵、吉利等词儿挂上号。

    尤其盆里那陀凸起来的表面，铸有“三世通宝”四字。

    元宝底部则是一个“秦”字。

    重量刚好是十两。

    （十两=2500克，汉朝1斤250克左右，为了大家好理解，以后就用“两”这个单位了）

    旁边的银元宝，也是一样的重量、一样的字。

    造型还相当精美，每个元宝的凹槽都经过抛光，看起来金光闪闪，底部和四边的表面，则是一层磨砂层，握在手里既防滑，又不会因刮花而影响美观。

    关键是这卖相…

    可比原来不椭不圆的金饼好看多了。

    重量还比杂质含量极高的金饼轻了一倍不止。

    须知，原来的金饼重量都是以“镒”为单位，也就是两斤八两。

    当然，金元宝的纯度那也是无可挑剔的。

    老冯一口摇摇欲坠的老牙硬钢上去，就能在上面轻易留下牙印。

    当即开怀大笑，拿着金元宝向百官一一炫耀自己的牙齿多么利索。

    “丞相好牙口啊！而且这金子这么软，可见纯度极高哇！”

    “是啊！而且每个重量一般无二，还金光闪闪，我大秦士人就应该配上这种货币。”

    “三世通宝！这难道是新货币之名？”

    “与其在此瞎猜，不如现在就请教陛下。”

    “……”

    嬴瑞压压手，示意群臣安静。

    “方才郑爱卿所言没错，新货币就名为三世通宝。”

    “将来四世皇帝若继位，在位时所发行的货币，则该铸为四世通宝，往后五世六世则以此类推。”

    “另外，新货币也可简称为金元宝、银元宝，或是金锭、银锭。”

    “金元宝！此名甚为贴切，陛下果真是多才多智，取得好名啊！”

    “……”

    看着百官还在孜孜不倦轮流把玩着元宝。

    这让嬴瑞不由得哑然一笑。

    看来华夏的官员，都是有高品位的颜控。李肆的大秦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