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第15节
梁径眯眼。 时舒盯着他:“不止吧......我们理科一班好多初中都是辅北的。辅北理科一直都很强。” 方安虞装模装样挠头:“对!让我想想还有谁......” 突然,梁径淡淡道:“你同桌不就是吗。” “——方安虞,走神走得连你同桌就是辅北的都忘了?坦白从宽,你刚才说什么?” 第14章 负责化妆的小姐姐看时舒坐下,她手上拿着一顶低发髻、鬓发微垂的假发,正一边梳理上面的柔顺发丝一边往时舒头上试,瞧见镜子里时舒懵懵的样子,语带笑意:“我们这个场,一天好几个本子,角色凑不够的时候,男生扮女生,女生扮男生,大家照样玩得很过瘾。” 时舒乖乖点头。 他已经穿好旗袍,手上拿着自己的角色剧本,待会弄完妆发就直接开玩了。 他们要玩的这个剧本,差一个关键女性角色。 原本组局的时候想着再拉一男一女进来玩,谁知魏佳佳找了辅北高中的两个男生,这下就必须要出一个男生来扮演这位关键女性。 身量最合适的是方安虞——但是时舒迟到了。 于是,方安虞怀着十分内疚的心情出卖了时舒。 这间化妆间不大,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原曦唐盈还有魏佳佳的笑声。 这个项目还提供了专门的写真拍摄,不需要多少时间,女生们就在隔壁拍。 身后忽然有动静。 化妆的小姐姐先一步转头,极为惊喜:“你同学真不错!” 时舒已经从镜子里看到一身军装挺拔磊落的梁径。 梁径手上拿着剧本朝他走来。 虽然从一开始就被这个场面弄得有些尴尬,尤其自己还真的把旗袍穿身上了,但是看到这样俊朗的梁径,时舒一下就转变了心情,和梁径互相看了好一会。 半晌,像是想起什么,时舒没有移开眼,只是小声嘟囔:“我也想穿他的......怎么不让他穿旗袍啊......” 化妆的小姐姐顿时笑出声:“你肩太窄了,没你同学宽。你就是加了肩垫也撑不起来那套——闭眼,给你上个淡妆,没事的......性别不要卡那么死,我们这就是个游戏,你相当于去体验你这个角色的人生。你不穿一穿她的衣服,摸一摸她的头发,抹一抹她的口红,你怎么去体验......” 大段话说得时舒闭麦。但梁径穿得实在养眼,隔一会他就悄悄睁眼朝梁径看去。 靠在一边的梁径也笑,不作声继续打量时舒,过了会,对闭眼任由化妆师化妆的时舒说:“结束了也让你穿。” 时舒听见了,面上依旧一副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嘴角却不由自主翘起来。 “好了。” 化妆的小姐姐后退几步,很满意地瞧镜子里红唇娇媚,眸光潋滟的时舒,她的余光里,周身笔挺的梁径靠着梳妆台,姿态闲散,也正一瞬不瞬盯着时舒。 “要不要给你们拍个照?” 化妆的小姐姐见时舒一愣,以为他还在介意穿女装,笑着安慰:“很好看的!我拍给你们看看?” 时舒不知道说什么,他从穿上这身旗袍开始反应就有些慢半拍。 这时,梁径递出自己的手机:“好。谢谢。” 游戏场景做得太逼真,除了扮演人物的言谈举止有出戏的可能,除此之外,毫无违和。 静默的时候,就连灯束下浮游的尘埃都清清楚楚。无关时间,它们只被光线赋予存在,但很快又消失在边缘。眼前是发散的白光,视野中心乳黄色的灯芯缓慢摇曳。化妆品合上盖子,剩下的脂粉香气一点点弥漫...... 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不说话,维持前一刻倚靠和侧坐的姿势,但那几秒快门的瞬间,时舒忽然感觉到什么,他扭头去瞧梁径。 梁径一直在看他。 ——奇妙的从来不是眼前穿越时空的虚拟体验,而是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 年少时候不会察觉这其中的细微差别,注意力总是被五花八门的环境吸引、被忽起忽落的情绪牵扯。 那个时候,每个人天真无邪,心思纯良,性格都是独一无二的。之后慢慢长大,那些能被环境轻易左右、性格里最鲜明的部分会逐渐收敛,变得适当、合乎常轨。而只有在最亲密的关系里,这些才会被毫无保留地展现,但这也是长大之后才能明白的。 即使在舒茗面前,时舒都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达。好像潜意识里他就知道,舒茗希望他懂事,理解父母的难处——准确来说,是理解她和时其峰为什么离婚,然后,接受这件事,做一个顾全父母的好儿子。而对时其峰,随着年龄增长,时舒不是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会离婚——他甚至觉得,如果不离婚,舒茗和时其峰只会成怨侣。但就像面对舒茗一样,时舒理解懂事的一面根本不会展露给时其峰,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只有针锋相对这一种。 只有梁径。 在梁径眼里,时舒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是值得被慎重对待、被仔细倾听、被妥善处理——时舒有恃无恐,他所有的情绪也只有在梁径面前才是最完整、最直白的。 某种意义上,时舒觉得梁径希望他这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了。 但是当梁径第一次亲吻他的时候,时舒发现,还有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这是他们之间最最最奇妙的时刻 ——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最奇妙的。 那个时候,五月末的江州,初夏的热度一夜之间催生了南棠街上所有的时令花。那么长的一条街,光栀子花就占了大半,叶底的青碧色还未完全褪去,玉白就已经一瓣瓣舒张开,柔软馥郁,熏得人不知如何是好。回家的路上时舒注意到,就指给梁径看。梁径说丁雪肯定买花了,回去也能闻到。时舒就说那我也买点,他妈才没有梁姨的心思。可是当时舒抱着一大束快要熏死人的栀子花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舒茗。桌上有便签,舒茗说约了杂志拍封面,下一部戏就在几天后,时间紧就不来回赶了,大概八月初回来。最后附注,如果八月没赶回来,暑假去了澳洲,记得和妈妈说一声。 时舒捏着便签没动。 梁径放好书包走过来说去他家吃晚饭吧,现在和丁雪说,肯定都是你喜欢吃的。但是梁径话没说完,时舒就爆发了脾气,一大束花被他狠狠扔在地上,桌上的餐碟和早上喝豆浆的杯子全被砸在地上。 时舒红着眼睛大遖颩喥徦肆搞破坏,梁径站在一旁,没说什么。 客厅转眼一塌糊涂。 时舒气喘吁吁,踢开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栀子花,进了房间。关门声很响,时舒哭得也很响。 他和小时候一样,哇哇大哭。但又有那么点不同——丁雪下来看他的时候,时舒很不好意思地出来,明明眼泪还挂着,但已经很懂事地制止了自己的哭闹,他一边听丁雪替舒茗解释,一边听丁雪的话在桌边坐下,扶着碗开始吃饭。 他不知道从始至终沉默的梁径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在他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好几分钟还没咽下的时候,他听见梁径对丁雪说,妈,不要说了。 丁雪颇为诧异地扭头瞧梁径。自己的儿子最清楚,她察觉梁径似乎有些恼火。梁径看着她,语气和缓,让时舒一个人待一会吧,您先上去。 时舒挂着眼泪嚼米饭,这会好像也感觉到什么,抬头去看梁径。 丁雪走后,梁径拿走时舒的饭碗,说不想吃就不要吃了。时舒顿时又想哭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梁径面前,情绪宣泄得有多随意。梁径很无奈,那会他安慰时舒的手法还十分“恰当”,他拍了拍时舒哭得一抖一抖的肩,又去给他后背顺气,说他就会在别人面前装懂事。时舒哭得沉浸,没理会梁径的话。梁径见他不停,只能拉他去卫生间,给他擦脸,又说,别哭了,你就会在我面前这么哭,你有本事这么哭给我妈看,我妈不疼死你。时舒被毛巾捂住脸,闷声,我才不要你妈疼,我要我妈疼。梁径气笑了,说,那我也没见你在你妈面前这么哭啊。时舒可怜巴巴,说,因为即使这样,我妈也不会疼我。 梁径就沉默了。 捂在脸上的毛巾迟迟不拿开,时舒气呼呼:“你要憋死我啊!”他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经过一趟发大水似的嚎哭,这会其实已经稳定不少。 毛巾拿下来,他听见梁径说:“那你知道我疼你。” 时舒看着他,脸颊被捂得红红,眼睫根根明晰,他眨了眨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补充:“嗯。只有你疼我。” 梁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疼你。” 他好像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铁石心肠起来,时舒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暮色在窗外收拢,浓郁的栀子花香气被时舒胡乱踩了一通,这会都没消散。 时舒望着那双漆黑眼眸,梁径看他的目光好像有了变化,又好像没有。 水池里滴滴答答的水流声,打开了一半的窗外风声倏忽,时光一分一秒地走过,他们面对面站着,和童年里无数次的相对而视一样。 时舒忽然有些紧张,他双手无处摆放,他想了想,给从容镇定的梁径交代答案:“你从小就疼我。我们五个人里,你不是和我最好吗?虽然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和你最好,你知道的。” 很长的一段废话。 梁径:“哦。” 时舒:“......” 梁径看着他,一句击破:“可我现在长大了。” 这个时候的梁径,似乎要将毫不留情贯彻到底。 时舒被噎得陡然悲伤,他抓住那点细微的“友情”开始申讨:“长大了就变了?你不想疼我了?那就真的没人疼我了......” ——最后一句自然而然,说完没等观察梁径什么反应,时舒自己就先怔住了。 梁径拿他没办法:“......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些问题变得一会模糊一会明白。 对视的时候,两个人都在思索什么。 不知道多久,梁径移开眼,问时舒,要擤鼻涕吗?时舒点点头,他肯定,梁径看到他冒出来的透明鼻涕泡了。 之后的告白顺其自然。自然到几乎异口同声。 梁径转过身抽纸,他背对时舒说:“长大了也疼你——” 与此同时,时舒看着梁径后背,抽了下鼻涕轻声说:“梁径,我最喜欢你了,你别不疼我——” 话音未落,梁径猛地转过身,模样有些冲动。 时舒被梁径反应吓得后退,睁大眼瞧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有这么大反应。 “——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对方。 鼻涕实在憋不住,时舒拿过梁径手上的纸,擤完赶紧盖章确认:“你刚说你长大也——唔。” 八岁的喜欢和十八岁的喜欢是有区别的 ——十八岁说出口的“喜欢”类似二十八岁的梁径对时舒说一辈子都爱你。 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在这一刻迸发。 时舒脑子里炸开的是,梁径亲他嘴了! 梁径脑子里响起的是,时舒说喜欢他! 但是太青涩了。他们碰了碰嘴唇就分开了。 那会还没人想到害羞的事,而对于其中一些很细微的含义都没来得及仔细分辨确认。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他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