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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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那人垂下眸子,似乎低笑了一声。 胸口微微轻颤,带出些暗红的血来。 清扬的笑声裹挟着微风,吹到沈南桑耳边,她听得不大真切,也并不在意。 “走了见春,重山。” 她想去吃馄饨,去吃一碗,好久没吃过的热馄饨。 带见春和重山也尝尝。 沈南桑旋身要走,男人却在此时倏而抬头,深色的眸底沉稳无波:“呵,姑娘救我一命,不想图些什么?” 掀开掩在手上的衣料,男人大大咧咧的露出了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是有意亮给沈南桑看。 沈南桑不屑一顾,笑着转头:“我图你什么?图你有钱还是图你长得高长得壮?又或者,图你被人追……杀?” 戏谑的言语堪堪卡在唇角。 男人的声音像是后知后觉才被风吹进耳朵里。 沈南桑细细品着那番话语,足足愣了数秒有余。 不屑的弧度僵硬在嘴角,那双往日里再苦再难都扬着笑的眸子,头一次荒凉怔愣,寸草不生。 见春不解的看着沈南桑的反应,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主人?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刚刚走的太急了吗?” 不是。 沈南桑心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嘴上却僵硬的挪不动分毫。 是冷。 冰凉刺骨的冷。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台阶上肆意又落魄的男人,渐渐空洞的眼睛从男人的脸扫到他手上的玉扳指。 炎炎夏日,她只觉得好冷。 脑中思绪翻飞。 断骨的酷刑、无止境的纠缠、地下冰窖、五年的暗无天日。 上辈子她最不堪回首的所有都被摆在了眼前,连带着带给她无端无尽折磨的罪魁祸首。 他像是分外好奇沈南桑的神情。 一双深幽尖锐的眸里满是期待,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这玉扳指,喜欢?”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南桑的眼睛。 男人眼底含笑,没有温度的笑,冷的亦如上辈子关了她尸身五年的地下冰窖。 “所以,你救我还是有所图?” 沈南桑咬着牙不语。 周遭的热意渗不进她的身子,寒意自心底来,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而至。 嘴里的一口银牙被她咬的发疼,她的指尖颤得不像话。 男人似是不解她的反应,歪头彻底亮出了帽兜下那张素白病态的脸:“你,好像在怕我?” “怕?” 沈南桑沉声狠狠吸了一口气。 压在胸口上的巨石艰难挪动,她勾唇,露出了一个瘆人又阴鸷的笑。 “这位公子,眼下的情形,该是你,怕我,懂吗?” 沈南桑忍得心口一段一段揪心的疼。 “重山!拿刀给我。” “哈哈哈哈,有趣。”男人眼底不见慌张,他淡然的看着沈南桑,笑得病态:“真真是有趣,你想拿刀砍了我的手取玉扳指?” “谁稀罕你的玉扳指!” 沈南桑握着重山递给她的短刀,牢牢握着刀柄,指尖寸寸泛着白。 “弃不勤,我什么都不图,我只图你的命!把你的命给我!” 她恨红了眼,滔天的恨意在她心头翻转,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牟足了力气,手起刀落。 “主人,小心!” 预想中的血染长空没有出现,短刀砍在了长剑上。 短兵相接,刺眼的寒光拉出了瘆人的戾气。 万籁俱静的街道,兵刃碰撞,声音极度刺耳。 “哈哈哈哈,有意思。” 弃不勤笑得声音更大。 亦如上辈子沈南桑听见的每一次,薄情寡义。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南桑红着眼,虎口被震得生疼。 她眼睁睁看着本该死在她手下的男人被暗处陡然冲出的黑衣人救下,眼底猩红一片。 那人扶着弃不勤一连退了数步,而后视若无人,就这样当着沈南桑的面在弃不勤脚边跪了下来。 “主子,属下来晚了,求主子饶属下不死。” “饶你?” 弃不勤懒懒的扯着嘴角,冷白的手拍了拍杂乱的衣襟。 慢慢悠悠:“杂种,你觉得你配吗?” 他笑着挑眉,语气骤变。 原本拍衣襟的手顺势落在腰间,出其不意抽出一把短刀。 不过眨眼的功夫,跪在地上的男人便没了生气。 温热的液体从脖颈间喷涌而出,男人的脖子险些被削断。 便是死,他都毕恭毕敬的保持着朝弃不勤下跪,朝他匍匐的卑微姿态。 “小娘子。” 他不疾不徐的收刀,白嫩的手轻抚着刀刃上的殷红,仿若方才死的,不过蝼蚁。 “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举着短刀直挺挺的指着她的眼睛。 “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沈南桑紧紧握着手里的短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把她的理智吞没:“凭你是谁,我不屑,不想,更不愿知道。” “哈哈哈,小娘子,你真的很有趣。” 弃不勤单手扶着腰,胸口上的血窟窿还在呲呲往外冒血。 “不过,既然小娘子图我的命,那我一定好好活着,我的命,只能是小娘子的,我许你这个承诺,如何?” 沈南桑冷冷勾唇,眉宇血气横生:“那你过来?” 她挑眉,他也挑,挑的傲然乖张:“小娘子,你好生特别,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特别,今日我不得空,下次再见,我定要你。” “你敢要我!我就敢要你命!” 沈南桑执着手里的短刀,耳边风声不断,热浪翻涌,她却自始至终感受不到热度。 重山的呼吸逐渐加重,他侧头贴近沈南桑的耳边:“主人,你,恨他,奴,去,杀……” “不用。” 沈南桑颤抖着指尖将人拦下。 若是能上她早上了,何苦和他在这里废话。 她现在只恨自己刚刚下手太慢,如果她能早一步认出他,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本该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弃不勤扶着腰踉跄着走进夜色,语气里的欢喜却藏不住。 尤其是瞧见她眸底寒凉刺骨,看他仿若在看一具了无生气的死尸时。 他笑着张口,情绪几近雀跃:“你的眼神和我真像,小娘子,我忽然觉得今夜这伤,伤的极妙,你和我,该是一路人。” “主人,真的不上吗?” 见春急了。 她不是傻子,沈南桑头一次有这样的情绪,那人必定可恨极了。 这会儿不上,他走了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算了,不必了。” 沈南桑沉着眸子,一点一点扫过街巷每一个黑暗不见五指的角落。 她已经错失了最佳的出手机会,从那个黑衣人出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杀不成了。 此时此刻,这街头巷尾,目所不能及处,来的全是弃不勤手下的人。 他的手段,她知道。 即便抛开那些人,今夜她怕是也杀不成了,若是她贸然出手,只会赔上自己,断送生路。 弃不勤是疯子,性子疯,手段疯,功夫也疯,方才是火烧了理智,她才会出刀,她上辈子试过的,纵使弃不勤负伤,她也杀不了他,他的武功在她之上。 他疯,沈南桑却不疯,她是想杀他,却也不会在眼下,不会拿自己拿见春和重山去冒这个险。 弃不勤他不配! 弃不勤的身影已经彻底融入夜色之中不见踪影,周围无数双盯着他们瞧的眼睛也在一一消失。 此时的风从街尾吹来,镶着花香,清新扑鼻。 奈何入了这是非之地,再香的味道也难免沾染上肮脏的血腥,浑浊不堪。 沈南桑的眼睛还盯着弃不勤消失的地方。 良久,里头走出来两个人。 一人直挺挺的走向不远处跪地的尸身旁,另一人则抬脚,迎着沈南桑的视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沈南桑警惕的眯眼,重山和见春几乎是下意识就把她护在了身后。 那人自觉的在离沈南桑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跟。 一席黑巾遮面,他不敢多看沈南桑一眼,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一枚玉扳指:“主子命属下将此物赠与姑娘,还望姑娘笑纳。” 沈南桑冷眼看着那枚冰凉没有没有生气的玉扳指,眼底的厌恶亦如看见弃不勤本人。 “我不收,他当如何?杀我?还是囚禁我?抑或者断了我的腿?” 那人的手段没有一个拉的上台面的,她太清楚了。 男人微微垂头,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主子说,不收,属下死。” 他不是在诉苦,不是在威胁,他平淡的仿若只是在陈述弃不勤的原话。 死与不死,他并不在意。 谁死,他也不在意。 弃不勤是疯子,他手底下的人也是。 都是群漠视生命,生杀凭心情的冷血玩意儿。 沈南桑只觉得恶寒:“既是如此,那你死吧。” 他的东西,她光是看见,便会觉得恶心。 沈南桑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人还保持着手举玉扳指的卑微姿态,没有开口挽留,甚至没有抬眸。 不远处的另一人才把那具尸体收拾了,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南桑走远,确定她不会再回头后,漠然的举刀,对着身边的同伴,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血迹染红的地面。 那枚翠绿的玉扳指也裹在了温热的血里,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风中的腥味浓郁到令人作恶。 沈南桑握着短刀一直走到街尾,面上情绪不变,心头没有一丝愧疚。 与她无关之人,是死是活,她从来在意。 只是,天意弄人。 她痴痴抬头,眼角的红消散了好些,嗜血的阴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去的悲恸。 古人诚不欺她,天意弄人,不过尔尔。 重活一世,她原以为她不会和弃不勤再有半分瓜葛,偏偏,在这个寻常的夜,这都能遇见。南二锦的重生后,她上了落魄圣子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