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先得是他有良心
舒浓抓着晏长安的衣袖,确认柳叙白瞧不见他们的背影之后,才缓缓松开了手。 晏长安垂下眼眸,舒浓望向他,眸底的仰慕还未消散,仿若她真的是位仰慕他的小姑娘,扯住他的袖角便能叫她开心地扬起嘴角,将眼前人当作了心上人。 舒浓的眼神炙热,即使知晓是假的,晏长安的眼睫仍旧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只低着头,将袖角收回:“你打算用这种方法报复他么?” 柳叙白念着她,她便偏要当着他的面爱上别人。 “怎么可能。” 舒浓的声音轻而柔和,若他不集中精力,她口中的话便要随风而散,无人可知。 “情爱是最不靠谱的方式。”她转身,葱白的指尖指着他的心口,“愧疚也好,情深也罢,我这场戏码,能起到作用,先得是对方有良心——” 她轻笑一声:“可良心这种东西,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没有。” 柳叙白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最典型的仙门正派,这辈子唯一的把柄估计也就她身上这一个。她被他骗了一遭,不在乎他对她情意几何,但愧疚,应当是愧疚过的。 人一旦功成名就之后,就有心思去想从前的事情,看看过往是否有瑕疵。 不巧,她就是柳叙白清白过往中的那一道瑕疵。 愧疚也好,情深也罢,有则更好,无则亦不必在意,她对柳叙白的了解不多不少,却知道他温和外表下的掌控欲,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会对自己的东西产生掌控欲,柳叙白从前便比常人重一点,如今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前的东西归于旁人。 譬如青光,譬如她。 舒浓演这一出也并非要以此达到让柳叙白黯然情伤,悔恨痛苦的目的,她不过是想借着他那点掌控欲,叫他心痒难耐,却无可奈何。 从前种种,岂能凭情爱了之?岂能凭他一句“悔”便烟消云散? “不错嘛。”她顺势轻拍了拍晏长安的胸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太明显了,晏长安想。 她一定要出现在柳叙白面前的原因,除了报复,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问生殿高大巍峨,气势磅礴,墙边却蓦然冒出三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远远落在晏长安和舒浓身后。 陆望壹“啧”了一声,往身前两人的肩膀上一人拍了一掌,朝着前方扬了扬下巴,低声道:“怎么样,我就说吧,他们两个有点东西,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晏长安像如今这样站着让人摸?” 秦唐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前方两个身影上,眉头微皱,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下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什么呢?听不见啊。” 他们两个,一个是陪着柳叙白来的,一个是知道晏长安今日要带人来见景鸿而有意留在问生殿的,又都对晏长安的事情略知一二,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八卦正殿里的那两位,却有胆量拉着景鸿的二弟子齐如一起来八卦晏长安和舒浓。 “没办法啊。”陆望壹回他,“再走近点,要是被长安发现,他这个月指不定就不会借钱给我了。” 秦唐轻嗤一声:“出息。” 不过他虽然对舒浓和晏长安的话好奇,却也是不敢再近一步的,他这个师弟,年纪不大,一身的气势却不弱,心思也不浅,真对着你冷下脸来,害不害怕另说,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不过虽说八卦不了正殿里的那两位,也听不见前面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能看见现在已经看见的,他已经很知足了! 秦唐和陆望壹心满意足,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姑娘翻了个白眼:“你们好无聊啊。” 齐如对晏长安是否有心上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好奇那姑娘是谁,声音也未怎么遮掩,惊得秦唐和陆望壹手忙脚乱地来捂她的嘴,心惊胆战地往晏长安那边瞧,却见他们两句话的工夫,人家早就走远了。 秦唐二人复又手忙脚乱地松开她的嘴。 齐如将两个人挨个瞪了一眼:“你们两个有这时间,不如去任务堂接个查案的单子,多的是捕风捉影的八卦传闻等着你们去证实或澄清。” 陆望壹咧着嘴笑了笑,正要搞怪两句,秦唐突然正了脸色,对他歪头眨眼。 陆望壹脸色一变,正色转身,果然柳叙白已经与景鸿谈完了事情,正立在门口似乎在等他说完话。 他当即抬步过去,瞅了眼柳叙白的脸色,须臾间又慌忙移开视线:“师尊,可是要回去了?” 他拜入柳叙白门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位师尊虽不能说是事无巨细,全部了解,但从他的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他的心情来,起码是能做到的。 柳叙白虽没有明显的怒容,但陆望壹从他微沉的嘴角便可以对他的心情略知一二。 果然,如他所料,师尊的心情很不好。 准确来说,是只要涉及与其华仙子相关的,他师尊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半夜三更突然出去招魂都是轻的。 秦唐和齐如也跟上来,齐齐对柳叙白拜了拜:“柳长老。” 柳叙白轻轻“嗯”了一声,道了声不必多礼便对陆望壹点了点头:“回去吧。” 他提步就走,没给陆望壹和其他二人接话的机会,陆望壹匆忙跟上,便无人得见柳叙白掠过秦唐师兄妹二人后的晦暗神色。 他一定得弄清楚苏不惜到底是什么人,与舒浓有什么关系,否则这种无法确定,亦无法忽略的存在只会日复一日地将他折磨得心痒难耐,无法思考,直至逼生心魔。 若苏不惜就是舒浓,即便她已经是前尘尽忘的转世,他也定会不择手段将她留下。 若苏不惜和舒浓没有关系,但她既然顶着那张脸,他亦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晏长安待在一起。 替身也好,新欢也罢,无论外界怎么谈论和八卦,他都急切地需要缓和日复一日折磨着他的执念;无论是明月还是苏不惜,他都迫切需要通过留下她们,庇护她们来缓解心底的愧疚。 不需要她们是舒浓,只是他需要她们是舒浓而已。 他需要赎罪,却又不能告诉别人他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