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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觉醒后[九零] 第7节

    “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注意,孩子上学是最要紧的事。钱什么时候不能挣?孩子学习要是耽误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尤其是高中,考上高中之后稍微用点心也能走个大专,孩子没有学历将来可是寸步难行……”

    看啊,她明明那么清楚,偏偏在自己身上选择了抽身退步。那苦厄的命运里,只有她一个人,而本应该下坠的元芹和元柳,被她推上去之后也没拉她一把。

    如果说元栋给她的是亲情上的背叛,那元芹和元柳无疑是让她感受了一把来自同一阵营的背刺。

    她们本是一类人,可元柳和元芹就那样看着她,对着她指指点点,嫌弃她不上台面,觉得跟她没有共同语言。

    可她们怎么不想想,如果没有她的不上台面,元芹和元柳早就该跟她一样,变成同样庸俗的妇女,同样面目模糊的姐姐和妹妹,同样为家里人奉献若干年再被嫁出去的一个“外人”。

    元棠甩甩脑袋,拽着元芹的头发:“元芹,你给我听清了,你这辈子都欠我的。你记不住是你没良心,但你要再冲我指指点点,我一定好好给你补上该挨的打。”

    说罢她撒开元芹的头发,头也不回的出门去。

    身后元芹先是小声啜泣,然后嚎啕大哭。她扑进屋里的床铺,哭的泪眼婆娑,斜眼看见元棠早上扒拉出来的书本,咬着嘴唇把书本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又趴回床上大哭。

    什么大姐!妈说的对,大姐就是疯了!想上高中想疯了!

    自己明明是好心想要劝和,她居然打自己!

    元芹哭的气噎声堵,心想自己再也不跟大姐好了,她妈说的没错,大姐就是有毛病。她想读书也不看看家里什么条件,一点都不体谅父母的苦处。

    ****

    元棠出了门,心里的郁气还挂在脸上。摊开手掌,手心里有深刻的指甲印,有几个甚至还渗出血来。元棠把手在身上一抹,那点血色就消失了,如同没有痛觉一般,元棠把手插在衣兜里,沿着村后的小路走上一会儿,到了山脚下一处小院子。

    “胡燕!胡燕!”

    胡燕听见声音就跑出来,她是个长得十分喜气的姑娘,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头发乌黑的梳成大辫子垂在脑后。

    “你来啦!快进来,我就说找你去呢!”

    看见上辈子的好朋友,元棠终于心情好了一些,胡燕让她进屋,偷偷摸摸从里屋拿了点东西出来,献宝一样塞给她。

    “快吃,我妈上镇上去了不在家。我特意给你留的。”

    一小包酱猪蹄,猪蹄的油色印在纸上,皮肉不够酥烂,却显得嚼劲十足。

    胡燕一脸得色:“好吃吧?我让我哥从县城买的呢。”

    猪蹄放久了,肯定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吃,而且上辈子元棠到后来也是真的吃过很多好东西,并不稀奇。但一想到中午那顿,元棠吃的就起劲了。

    赵换娣说她爱吃土豆炖茄子,其实她根本就不爱吃。

    她就是爱吃肉,不然上辈子不能得上高血压。

    胡燕看她吃的开心,给倒了一杯茶过来:“慢点吃,等过两天咱俩去县里吧?我哥说给我在地毯厂买个工作,让我过去看看环境,你陪我一起呗。”

    元棠动作一顿:“你定好了?真不上了?”

    胡燕趴在桌子上,有点苦恼的晃了晃脑袋:“不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那个料子。要不是想跟你一块,我初中都不想读的。我哥说了,县里的地毯厂花三百就能买进去,我就想去当工人。”

    元棠:“那也好……”

    胡燕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开大车,一个给人干瓦匠活,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在村里比较殷实。

    上辈子也是给胡燕买了工作,后来等到她回乡,已经听说胡燕嫁出去了,只不过胡燕是远嫁,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

    胡燕试探道:“你呢?我听你爸妈说你没考上……你要不跟我一块去县城吧,我堂嫂那个饺子铺,现在生意可好了,想招个专门包饺子的。”

    元棠摇摇头,没提自己通知书的事,转而问起旁的。

    “包饺子就算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二哥那边还收不收小工,收的话一天是多少钱?”

    第007章

    元棠来之前就思考过关于自己的未来。

    高中她是一定要读的,不光高中,还有大学,她要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把自己雕琢成梦想中的样子。

    上学,是她唯一的出路。

    这条路布满荆棘,也注定孤独。她不像元栋。

    元栋只要能读下去,父母乃至乡里都会对他慷慨的伸出援手,太多人会为他铸就一个光辉的未来,捧着他走向康庄大道。

    而她有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有。

    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元栋是个男孩,在周围所有人朴素的价值观里,只有男孩才是值得投资的,男孩出人头地,那是光宗耀祖。女孩再优秀,总是避免不了结婚生子,那都是别人家的。

    如果元棠一辈子不出这个小山村,或者时代发展没有那么快,再或者,她没有经过上辈子的一切,她也许不会觉得这些“约定俗成”那么碍眼。

    可她见过,她见过后来很多上了电视的女科学家,女商人,女校长……

    所以她很清楚,读书,就是她的救命绳索,她的人生维系于这艰辛的求学之路。

    元棠知道自己读书不多,重生后虽然身体恢复到年轻水平,但智商不会平白增加,阔别校园几十年,她的基础甚至比上辈子这个时候更差。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开学,她不能长时间的去打工,不能长时间的牺牲学习时间。而那悬而未决的四十块学费,还压在她的身上。

    胡燕劝道:“我哥那儿一贯是缺人的……不过小棠,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当小工可累了。要拉砖头,还要和水泥,都不是人干的活。”

    真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挣钱,早就挤破头了。

    元棠摇摇头:“就这个,你帮我问吧。就只一条,我要工资日结,不能压工钱。”

    胡燕劝不动她,只能答应下来。

    元棠没留多久就走了,两人约好等过几天一起去县里。

    一天之内把最要紧的两件事都开了头,元棠难得心情舒畅一些。

    她去代销点转了一圈,赵换娣给的两块钱,她花了七毛钱买了半斤五花肉,剩下半斤买了点带皮的肥肉。

    回家之后就开灶,把肥肉炼油,舀出来大半搪瓷碗的透亮猪油。

    元棠在屋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空了的小罐头瓶,她把猪油放凉转移到罐头瓶里,拿进屋子里藏好,猪油渣她自己咔嚓咔嚓吃掉,连个屑子都不留。

    剩下的猪五花切薄片,托了上辈子围着灶台转的福,元棠一手好刀工给五花肉切的几乎透光,在锅里翻炒片刻,蜷缩起来的肉片泛着莹亮,一点看不出来只有半斤。元棠又把土豆和玉米切块,加上两瓢水炖煮。

    赵换娣和元德发忙了一天,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元梁吃的满嘴是油,手里抱着碗跑过来:“妈,快来吃饭!大姐做的饭特别好吃!”

    赵换娣嗔怪的给他擦脸:“有那么好吃么,看给你高兴的。”

    元梁夹起一片肉给赵换娣看:“真的好吃,妈你尝尝。”

    赵换娣只觉得小儿子一下子把她的心暖和过来了。

    “妈不吃,都给你吃,多吃点才长得高。”

    元梁也不是真心让,反正他知道每次让完妈都高兴的很,然后说自己不吃,都给他吃。久而久之,元梁也习惯了。让一下能换来更多好吃的,他又不傻,每次都要来赵换娣面前表演一番。

    他给自己嘴里塞的鼓囊囊的,一个错眼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

    元德发拿布巾子抽打着身上的尘土,元栋把农具收起来,一家人默契的没有说太多。

    元棠也神色平静,把碗筷摆出来,正中间是一大盆的五花肉炖菜,鏊子里是蒸馒头,小锅里装着玉米粥。

    赵换娣一看那菜就心里发疼。

    这一盆子里面多少肉片?

    死丫头该不会是把一斤肉全做了吧!

    再一闻,肉菜油汪汪的,灶房的油该不会全倒了吧?

    放在平时,赵换娣遇到这种时候,骂都解不了气,不狠狠来上一顿皮带炒肉不算完。

    可昨天男人才警告过自己,赵换娣强忍下心里的躁动,默不作声开始吃饭。

    元栋还是跟昨天一样不说话只吃饭,元芹倒是眼睛红红的,埋头喝粥不吃菜。

    元德发也心疼肉,家里就那几块钱,一斤肉都顶八毛了,但他觉得大丫头今天能主动做饭,怎么说也是借着赵换娣给的台阶下来了。既然下来了,就没必要把已经和好的气氛再搞僵。

    于是打圆场道:“今天这饭做的不错,比以往都香,孩他妈你说是不是?”

    赵换娣呵呵一声,阴阳怪气道:“放那么多油,还有那么多肉,就是鞋底子放进去都好吃。”

    元德发顿时后悔自己起了这个话头,赵换娣这个脾气真让人无话可说。

    “行了行了,孩子难得做这么香,赶紧吃吧。”

    元棠头也没抬,闷头吃自己的饭。

    赵换娣刚说一句就被男人顶回来,气噎的难受。再看一眼无知无觉的元棠,更来气了。

    她觉得自己脾气暴真不能怪她,而是怪元棠。这死丫头只要沉默不说话,就能激起她无尽的怒气。

    简直生来就是克她的!

    心里有气,赵换娣吃饭的时候就摔摔打打,气发不出来,要把她给憋死了。

    终于眼角余光逮到元棠筷子下的比元栋还勤,就更压不住火。

    一筷子打在元棠的手背,给元棠的筷子打的掉了一根在地上。

    “吃吃吃,这一大家子就你一个人在那翻腾,别人不吃了?扒拉着碗找肉,看你那个不上台面的样子!”

    元棠默默捡起筷子,赵换娣还没完。

    她一向这个样子,嘴仿佛是借来的着急还。连珠炮一样的话,说不完就停不下。

    “你看看别人家,谁家女娃子跟你一样,饿死鬼托生的样,将来怎么嫁人?不叫婆家笑话?”

    “我跟你爹还有栋子忙一天了,你就没个眼力劲,屋里不扫,院子不收拾,我刚看见猪也没喂,你说说你还能干成什么事,样样拿不出手,就知道在家里待着憨吃憨玩。”

    ……

    元德发拦了两次话头,赵换娣一次都没停。

    元棠愿意做饭这个行为,似乎是给她打出了一个服软的信号。然后她骂起元棠,对方不还嘴,更是让她敏感察觉到女儿的退让。她几乎是立刻忘记了昨天的争执,再次拿起母亲的权柄,同时在心里有一种微妙的得意。

    她不懂得大道理,也不晓得这得意的来源,只知道这时候她心里舒服。

    看到元棠在她面前低下头,那低下的脸上一定是战战兢兢,害怕她作为母亲的权威,畏惧失去母亲的爱护。

    早这样不好了吗?

    赵换娣只觉得心头氤氲几天的阴云随着这一通数落尽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