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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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那样,震慑敌军,如有神助,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朝露恍若未闻,仙灵模样的人立在高墙上,琥珀色的瞳孔一一扫过城楼下的千百张面孔。 此时此刻,面对着城楼上的朝露,军队渐渐有些迟疑。 边境的战士们多与北狄有血海深仇,但也有人手上沾血太多,多少信些神佛鬼怪。 人心不齐是战场大忌。 楚静澜立马在前,眉头深深拧起。 朔月近日不曾有消息。按照他们联络的最后一封信,朔月早在两日前便该回到雁城,与他们详细商量破敌之策。 是不是出城时遇到了什么危险?会不会被北狄挟持了…… 楚静澜深吸一口气。 不能再等了,破敌要紧。 “传我将令……” ——正在此时,一道灰白的骨箭呼啸着刺破长空。 晴朗的北漠风暴突起。黑云自四面八方聚拢,遮住了太阳。天地陡暗。 半刻钟之前,朔月望见了城楼上的朝露。纯白衣冠如雪,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丧服。 “瞄准我。” 那是朝露在无声地说话。 北狄和中原人在他眼中别无二致,长明族被抓也只是朝露的谎言,阿岱甚至不知道长明族的存在——一切的谎言,都只是想借朔月之手,杀死自己而已。 箭由衔尾蛇蛇骨所制,浸泡永生者的鲜血,由永生者执箭,缔结古老契约,带有杀死另一个不死之人的力量。 衔尾蛇、蛇衔尾,他们也终将如那衔尾之蛇一般,不死者杀死不死者,永生者杀死永生者,如此循环往复,奔赴死亡,解除诅咒。 昔日他曾用这支箭杀死画像中的故人,而今也轮到了自己。 而最后留下的那个人…… 朝露望向远方山林中那一点寒光,露出一个微笑。 赐予我死亡吧,让我解脱吧,我将摆脱这可怖的宿命,如飞鸟归巢一样飞向早该抵达的彼岸。 弯弓如满月,利箭破空,向着那高台之上的神明的心脏处扑去。 大风飞沙走石。 朔月维持着拉弓的姿势不变,恍惚想起那一夜寥落星辰下的对白。 “你送我离去,我自然也要送你一份礼物。”朝露望一望远方渐明的天色,漫不经心道,“我想死在两军阵前,成为终结这场战争的第一声号角。” 秋草萋兮,蟋蟀鸣。蟋蟀鸣兮,催人归。 我愿早还乡,不做断肠人。 朝露心中浮现出那已逝去之人的音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神情竟像极了那幅画像中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结束生命的。” 朔月遥遥望着那坠落的神明,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无所不通的长生者,自画像岂会不像?“朝露”这个名字,是画中人,也是执笔者,但不是他自己。 ——那是他亲手杀死的上一任不死者。 画中人的名字是朝露。 现在,他也是。 五年前,他将箭簇射进那人心口,继承了“朝露”这个名字,在几百年的苦苦求索后,终于逃脱了永生的宿命,得以与故人相见。 箭簇离弦,呼啸着射中传说中不死的心脏,朝露的身体如蒲公英一样从城墙上飘落。 昔日得天赐福、庇佑世人的神明,如今亦如所有平凡人一样,尸首滚落城池,溅起泥土几点。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青丝化作白发。 ——上天收回了对北狄的赐福。 神明已如飞光逝去,刀兵正欲饮血。…… 短暂的寂静之后,楚静澜猛然扬起长刀,厉声高呼:“伪神已死!” “世上只有骗术,没有神明!” 战马嘶吼着冲向前方。 刹那间浓云散开,烈日重新刺目,一时照的人睁不开眼。天地白亮得可怕,烧起漠北的尘沙,唯有那跨越短暂黑暗的赤红鲜艳可怖,永不褪色。 朦胧的视线中,朔月依稀看见未来的自己。 盔甲、号角、旗帜、嘶吼、鲜血、城破。 伪作神明的骗子死在两军阵前,浮动的人心重新聚在一处。兵士们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恨此人骗术高明,不知城楼坠落的是真正的不死者。 深重浓云下,战争露出了终结的尾巴。 再往后的事情,朔月朦朦胧胧地听着看着。 北狄主力受到重创,阿岱死在了战场中。乌檀匆匆赶来接管了余部,北狄老单于病逝,乌檀称王,迁回漠北王城。 世上只剩骗术,再无神明——朔月神思昏沉,模糊地想着,真好。 世上确实不应该有神明存在。 只是,师父……我至今也不知你原本的姓名。 漫卷的风沙中,茫然像山海一般淹没了他。一半因为朝露,一半因为陛下。 这个凶巴巴的族人和前辈,一边骂他笨,一边不遗余力地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希望他在自己死后,能够更好地保全自身、接近自由。 即使这些时日的相处都是骗局,他们却好像成为了真正的师徒。 “杀死您后,我将如何?” “那时,你会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不死者。”朝露平静地回答他,“你不需要寻找族人终结性命。你只需忍受疼痛,等待死亡降临。” 那些疼痛来自不死的奇迹,并将在未来一日日地重演,直到死亡降临。而当他再次经历死亡时,或许会死而复生,或许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