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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觑,连带着看锦一的眼神也有了异样。除了歆羡,当然还或多或少有嫉妒。 在这种地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个人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越爬越高,见她就快要过上好日子了,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想当然不会是替她高兴,而是嫉恨。 毕竟于他们而言,能去坤宁宫侍奉皇后娘娘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不知比呆在这永无出头之日的神宫监好上多少倍。 在这里,不管你做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很会洒扫太庙的小太监,可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大不同了。若是灵醒些,懂得逢迎她的喜好,把她伺候得开心了,那日后就不单单是一个只会看别人眼色做事的奴才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般微妙,就算上一刻还在其乐融融地谈笑,下一瞬也能立马把你当作敌人。 锦一知道这安静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你们围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干活?想被掌司罚么?” 打破僵局的是张嵩,仗着唐掌司重用他,经常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打骂,好过一把当主子的瘾。这不,见他们聚在一堆偷懒,又扯着尖细的嗓子教训了起来。 听见他的声音,他们一时间也对锦一的回答不感兴趣了,都赶紧散了去,不想被张嵩揪着不放。 她也松了口气。 要她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说,而且还不是善意的目光,她还真说不出口。反正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何必现在说呢,只会给自己添堵。等她去了坤宁宫,任他们在背地里怎么说她,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去。 虽然闹了些不愉快,锦一也还是万般留恋神宫监的,觉得在这里的最后几天过得出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旧年的最后一天。 依照大明的习俗,自大年三十起,每晚在都要在乾清宫的丹陛下扎烟火。宫里所有人都会凑去看热闹,希望能沾沾喜气,来年过得顺心如意些。 锦一是不喜欢看烟火的,因为总觉得那声音堪比雷声,震耳欲聋,还很吓人,所以就连睡觉都是捂着耳朵的。 不过今年例外。她想,如果真的能带来好运的话,就算是耳朵被震聋,胆被吓破,那她也心甘情愿。 今晚的月色还算不错,雾气凝聚成的团云没有遮住月亮,稀疏的星子零散得点缀着广袤的天空,只不过这寒星冷月同地上的热闹比起来,可就冷清得多了。 乾清宫的丹陛左右早就设好了万寿天灯,此时已经点亮,映得悬挂在后的万寿宝联金光四射,而当烟花绽放之际,霹雳一声开夜色,九重星斗九重天,年味比那烟火味还浓烈。 而在乾清宫内,皇上设了家宴,同后宫嫔妃享受着欢愉。宫人们虽只能聚在乾清宫外,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欣喜的,沉浸在这一片的欢声笑语中。 锦一也像是被感染了,心情舒畅了许多,看来出来走走总归是没错的。 可是这个想法在下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这里人本就多,推挤是难免的,可她总觉得有谁在往她身边挤,有些不舒服,正想着回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语速极快,像是很怕被人发现,等她再回头去看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烟火声很大,锦一听得不是很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傅大人”三个字。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加上了这三个字,就不会好了。她很想要装作没有听见,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都会碰面的,躲一个萧丞都够累了,还是不要再惹怒傅川为好。 因为她没听清地点,从人群里退出来后就一直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胡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正茫然地站在长街上,就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拐了不知几个弯,最后把她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手法简直和那天她被带到诏狱里一模一样,就差没把她打晕了,难道锦衣卫就只会动手不会不动口么! 傅川正闭目假寐,听见动静后睁开了眼,还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让傅大人久等了。”锦一立马端着笑脸转过身,赔礼道歉道。 他不吃这一套,也不太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指了指旁边椅子,“公公请坐。” 锦一迟疑了。 和萧丞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害得她现在每次面对这些好意,脑子都会自动绕几个圈子来揣摩对方到底是真的在示好,还是只是在下套。 更何况傅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还是应该小心行事。 见锦一还愣着不动,他皱眉,再重复了一遍,“我同你这样说话脖子疼,请坐。” “……多谢傅大人。”没想到在这方面他倒是比萧丞光明磊落一些,锦一敬他是条汉子。 “公公迟迟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她刚在心底夸完他,傅川就兴师问罪来了,“听闻你前几日被萧厂公折磨得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才多久就已经被他知道了。 “傅大人误会了,是奴才自己做错了事,才会受罚,同萧厂公无关。” 锦一并不是诚心想维护萧丞,可是为了避免被傅川看出端倪,也怕他追问那晚的事,只好违心地这么说了。 “做错了事还能活着?”谁知这回答倒让他更好奇,扬了扬眉,问道,“萧厂公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 “……” 虽然傅川说话不会咄咄逼人,可是像他这样不徐不疾,有条不紊,字字戳中要害,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被抓住漏洞的锦一一时语塞了。 看她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傅川也耐着性子等着,等得实在是失了耐心,才又催促道:“公公还没想好怎么敷衍我么?” 说话就不能给人留点退路么? “傅大人冤枉奴才了,奴才岂敢敷衍您。”锦一打结的脑筋终于顺了些,“其实并不是萧厂公心软,是因为皇后可怜奴才,才留了奴才一条命。” 这下傅川不搭话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只是盯着她看,好像她的脸要比她说的话诚实似的。 他们这类人总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眼睛更是比火眼金睛还厉害,仿佛只需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