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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人身上的药香。 没有人知道赵嫣写那封信时候是怎样的心境。 他只一笔一笔的,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产罗列出来,托秦王代为看管,日后转交给赵茗。 “赵家一门若只剩赵茗一人,烦请殿下多为看顾,赵嫣来生结草衔环当为报答。” 犹豫了几分,抿着淡去颜色的唇,摆袖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于结尾处添一句,“提前恭祝殿下凯旋归京。” 最后一笔落下,捂住唇的帕上遂带了血。 赵嫣面无表情的拢住了衣袖。 秦王凯旋之日,只怕便是赵嫣身首异处之时。 这封信遂成绝笔。 史书记载,这位楚国闻名天下的首辅大人的印章盖的最后一个生效的玺印,是一道任命文书。 赵嫣将崔嘉提拔从四品,入京畿,官职在京兆尹之下,颇有前途。 崔嘉若是聪明,以后大有可为。 此事由刘燕卿出面,京兆尹牵头,正逢朝廷人事铺排,一应办妥,外人则不知个中门道。 赵嫣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 他送走了赵东阳和平安,把赵茗托付给了秦王,将崔嘉提拔至京畿,甚至连当初为少帝牵连的王家远亲,也给予金银妥善安排。 唯独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赵嫣这一生年少失怙,曾寄人篱下,寒窗苦读取功名,也曾宫花载路,少年意气足风流,后历经世事艰难,人人口诛笔伐,然而丹心尤掩藏于皮肉下,所求不过无愧于心四字。 世人流言蜚语与他又有何相干?软刀能割去血肉,风骨尚还留存。 只这烈烈风骨终将要掩盖在不见天日的尘埃中,无人可窥见。 君王事已尽,一片青冢向黄昏,千秋功过全由世人分说。 第五十九章 赵茗在宁轲帐下,遂同护送周太皇太妃的军队先于秦王往西行去。 西北荒瘠,入眼皆是黄沙大漠和草原。金风呼号,飞尘漫天,一路行至邺城方得见角楼人迹,途有商旅经过,驼铃叮当作响,对着西北军的军旗遥遥致礼。 偶然能听到有士兵议论到赵嫣,这些莽汉说不出什么好话,“那首辅大人嫩的和个女人似的,也不知道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 遂有人冷笑,“那等奸佞小人,多谈一句都嫌脏。可怜他们赵家清清白白的名声,都毁在一个男宠手中。” 赵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比起京城的时候沉稳不少,竟也不曾一刀生劈下去。 英气的眉眼,被风沙割裂的肤色,任谁都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有着坐拥锦绣堆,红烛昏罗帐的糜烂过去。 “见你岁数不大,怎么就来参军?” 赵茗抬抬眼皮,道:“无家可归。”声色喑哑。 那莽汉一拍他的肩膀,“果然也是个可怜人。” 宁轲先行护送周太皇太妃在邺城的府邸安置下两日后,秦王同军队方至。 西北人民风习俗近胡,喜食马奶青稞与牛肉。赵茗自小在赵家娇贵养着,吃穿用度皆上等,虽在京城宁轲的军营中已磨掉一层精细讲究的皮,然未来过西北,对着马奶阵阵泛着恶心,倒进马厩中,被宁轲打了四十军杖。 他自知理亏,咬牙忍着,皮开肉绽。 赵嫣的鞭子比起带着倒刺的军杖,可说是心慈手软。 人一瘸一拐进帐中,与他同住的士兵叫孟飞,年纪大他两载,边上药边抱怨道,“你定是没吃过苦。大灾时候,饿极了,对面的胡人连人都吃,你这样浪费,难怪宁将军要打你。” 赵茗不寒而栗。 “胡人生在贫瘠的草原,本就茹毛饮血,强悍非常。为了活下去赢得战争,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战争从赵茗踏入西北这片广袤的土地始,便血淋淋的横梗在眼前,不再是话本上的传奇故事。 知他被吓到,孟飞不在说话 他开始轻轻哼着家乡的小调。 “一将功成,万骨皆枯。” 赵茗阖上了眼。 他要活着建功立业,活着让他刻薄的兄长看到,离开了赵家他赵茗也并非一无是处。 赵茗再不曾糟践过一分粮米。 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邺城爆发血战的那一天。 纷纷扬扬数日的雪骤停,一弯冷月泠泠挂在天空。 赵茗和其他数百士兵负责看守粮草。 呵气成冰,寒霜挂上眉睫。 约三更时分,数不清的箭雨漫山遍野带着火星朝扎营之地猝然坠落。 火星若是落在地上的雪中,转眼即灭。 而火星大部分落在了粮草。 不消片刻整批囤放的粮草呈熊熊大火之势。 漫天火雨中赵茗慌不择路的时候,身边的兵士们都拿起了红缨枪,孟飞有理有条的开始细数损失的粮草。 赵茗看到宁轲骑在马上,于火海中扬起了军旗,军旗蔽月,飞矢交坠,营外西山处烟尘飞扬,乱石穿空。 马蹄声响,杀声震天。 大概每个男人的血都是热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后,赵茗到底咬牙执起长枪冲入了火雨中。 一场绵延数月的战火于几万石被烧成灰烬的粮草中拉开了帷幕。 大漠冻雪,边境战况频繁。 军粮被焚大半,西北军中出内鬼通敌,被胡人知道粮仓具体位置。 那参将被就地正法,横尸大漠,任由风沙侵袭白蚁蛀空。 西北军中上一次发现奸细还是多年以前,楚钦的舅舅周显带兵的时候。 赫连丹确实是个人物。 赵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尸体冲杀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战场上的死亡仿佛是司空见惯的事,每一位军人都异常平静,于是赵茗也跟着平静下来,西北的血火终将昔日高门纨绔的影子磨洗殆尽,身上多了真正的军人姿态。 后来有一日,秦王在自己的军帐中召见赵茗。 赵茗躬身行礼。 他不知他与秦王有何交集,他只是一名军队中最普通的士兵。 书案后的年轻将领只是抬头看了眼,便又让他退下。 接连这般足足四五日,每日都是差遣他过去,瞧一眼,便打发他走。 赵茗有些沉不住气,“不知道将军叫我前来……” 年轻将领抬头冷淡瞧他一眼,“你还有脾气了不成,没死每天过来报到。” 赵茗不知道秦王对他何处来的这么大的气性。 他到底是赵家的孩子,被落了面子,冷笑一声便想走,却被楚钦一脚踹翻在了地上,“宁轲没有教你军令如山的道理?” 赵家的小崽子,来十个他也能扒了皮。 赵茗的身手几乎都是楚钦这段时日手把手教的,生生练出了一身钢骨。 西北的血火继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