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决定

    手术室里的大灯直直地射在她的脸上，医生穿着无菌服，冰冷的探头在她腹部进行着检查，护士跟她说准备打麻药了，针头刺破皮肤，几分钟就生效。

    本来不该难过的不是吗？他不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甚至现在这个结果也是她之前想过的。

    整个过程不长，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但是当冰凉的仪器触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宋语诺不可抑制地开始流泪。

    医生把从体内取出的血肉放在旁边的托盘上，她真真正正意识到，她的孩子，永远地离开她了。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想着要穿暖一些保护他，现在却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护士用镊子夹着棉球给她擦眼泪，宋语诺闭上眼。

    ***

    睡着的时候，宋语诺做了一个梦。

    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空气里是淡淡青草香。

    视线正前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在吹泡泡，旁边是陆昀。

    小男孩玩倦了，把吹泡泡工具收好，交回陆昀手里，样子乖乖的。

    陆昀拿湿巾给男孩擦手。

    湿巾刚收回去，小男孩就开口了。

    要爸爸抱。

    陆昀一手把男孩抱起来，另一手拿着玩具，嘴角是微勾着的，朝宋语诺走过来。

    ***

    宋语诺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明白这是在哪儿。

    她的手刚挪动了一下，陆昀就大步走了过来。

    诺诺，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气焦急。

    宋语诺本就苍白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差，眉头紧皱，却是始终不开口。

    陆昀下意识地想要来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被宋语诺轻轻躲过，他怔忡了一下，眼中闪过惊痛的神色，才回过神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如何。

    他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最终放在腿上，诺诺，他停顿了一下，我错的离谱，不可饶恕，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辩驳，但我现在只求你......求你不要生气，影响身体，陆昀把手轻轻搭在被面，也求你......给我一个以后解释的机会。

    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求她不要放弃他。这个话陆昀不敢说出口，他怕提醒了宋语诺。她那么勇敢和决绝，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他，她做得到，他害怕。

    他们两个之间安静了很久，然后宋语诺开口，陆昀，不要告诉我爸爸流产的事情，我会亲自跟他说，然后再不多言。

    心气身体都受到伤害，让宋语诺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才出院。

    她一直不开口跟陆昀说话，但是医生跟她说什么她都乖乖照做。

    诺诺，你在大厅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陆昀伸手，想紧紧宋语诺身上的外套和围巾，被宋语诺挥手拂开。

    陆昀手抖了一下，轻声说，把围巾围紧一点，外面风大。

    宋语诺并不看他，陆昀沉默了会儿，还是转身去拿车。

    宋语诺坐上车的时候，车里已经很暖和，等她落座，陆昀往她身上盖了床小毯子。

    这床小毯子还是今年夏天刚买的。车里常备着小毯子，因为宋语诺爱穿裙子，所以冬夏都怕冷。之前的用了很久，陆昀就买了新的。

    陆母有一次坐他车的时候看到了，那时宋语诺不在，只她和陆昀，她还打趣陆昀说，车上怎么有婴儿的小毯子，语诺终于愿意当妈妈啦？陆昀边转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回答道，是我买给诺诺用的。

    车里一路无言，回家后，宋语诺去洗了手，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陆昀去把东西放下，然后在厨房到倒了温牛奶过来，放在宋语诺面前。

    他直起腰，还想回厨房，被宋语诺叫住。

    陆昀，你坐。

    陆昀站着，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你坐吧，待会儿再切，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昀逃避不得，坐在宋语诺旁边的沙发上。

    宋语诺轻轻开口。

    陆昀，过去七年间，我有很多不成熟又任性的地方，谢谢你陪我长大。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

    这几天在医院，我想了很多。我刚知道有宝宝的时候，欣喜的情绪并不很多，因为那时候已经看到你和她的事情，我对于这个孩子，确实有些手足无措。可是，直到我在马路边倒下，直到我躺上手术台，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想要好好保护他，想要看他平平安安出生长大。

    宋语诺说话声逐渐带了鼻音，陆昀看着她，听着她的回忆，早就在心里对自己千刀万剐了几万次。他想要坐到她身边去，拥着她，拉着她的手，却不敢。

    我那时看着手术室的大灯，在心里怪自己，也怪你。老实说，现在也还是有些怪你，但是这种情绪在我住院的这些天，越来越轻，好像是一下子放下了。说到这，宋语诺沉默了会，然后突然笑了，看着他，眼神清澈，脸上是释然。

    虽然，你对我的感情、说过的承诺可能掺了假，最后......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过去的七年，我的开心，你带我的幸福，却是实实在在的。我想，很少有人能够比你做的更好，这七年，始终还是我赚了。

    诺诺......陆昀想开口，他不敢再听接下来她可能会说的话。

    我......我短期内没有办法面对你，因为看到你会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长期......长期想也没办法。我怕你对我的好、和这些不好，有一天会撕裂我，让我做出不像我的决定。所以，她舒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跟他说。

    陆昀，我们离婚吧。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缓，就好像在跟他说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陆昀却听得心惊，像是孤身站在冰封的雪原，有只手从血肉缝隙中伸了进来，紧紧攥住他的心口，大风呼啸，从他的胸中穿过。

    这是他站在宋语诺手术室外就开始担心会发生的事情，他的诺诺，最柔软，也最勇敢。他犯了这样的错，对宋语诺、对宝宝，她一定不愿意原谅他了。

    住院陪护的时候，他在位子上总坐不久，他怕坐下来，宋语诺就会开口说，要跟他分开。所以总是找些理由，忙上忙下，跑进跑出。他害怕，一想起来就觉得，完全无法接受，他不知道宋语诺离开他之后，接下来他要怎么办。没有宋语诺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陆昀眼眶一下就红了，诺诺......不要这样，我求求你......

    我说完了，有点累，想休息会儿。宋语诺起身，要往楼上走。

    陆昀立刻站起来，从背后抱住她，不肯放她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诺诺，不要走，陆昀向来条理清晰，做什么都不疾不徐，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有些语无伦次，我以前说的话、做的承诺也没有掺假，不要怀疑我们的过去，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好不好？诺诺，我求求你。

    陆昀不经常直白地表达感情，但他一字一句跟她说过，他爱她。

    他害怕宋语诺的怀疑，怕她否定他们那么多的过去。

    上一次哭大概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但他如今居然控制不住地哽咽。

    我做的事，我没有跟你说的事，我都可以跟你解释，诺诺，我求求你，给我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好不好？他抱得愈发紧，我们才在一起七年，我们未来还有那么久，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诺诺，诺诺......

    宋语诺感觉到肩膀湿了一块，这是她第一次见陆昀哭，在她最不希望发生的场合。

    陆昀，宋语诺轻轻出声，我不需要解释，你想告诉我的事情，我统统不需要了。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关于爱人，我的要求很高，但也很少。

    我希望我的爱人，可以一直坚定地选择我。我也会一直坚定地选择他。

    所以陆昀，那天在路边，你站在顾沛沛身边，那么看着我的时候，我们就彻底结束了。

    听完，陆昀身体微微颤抖，宋语诺感觉到他环着自己的手失了力气，没费什么劲就挣开了。

    这几天在医院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会儿。

    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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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好久不见。

    新的章节因为一直过不了我自己这关，所以推翻重写了很多次，迟迟没有更新，在这里跟一直关注的读者诚挚地说一声，真的非常抱歉！

    如果大家还有印象，之前的连载其实已经写到了女主角提分手的情节，但是我不太满意，所以这是重写之后的版本。

    下面的章节，我还在慢慢磨，写完我会第一时间放上来。

    看到留言里有读者坚持给我送了很久珠珠，真的非常感动又很抱歉。

    谢谢你们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