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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到了冬天更是体虚畏寒,这会儿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即使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接见,这刚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带着咳。 ——这也是当时老圣人一声不吭选了忠宁继承人时,人人都表示意外的原因。 老圣人觉得有些扫兴,等忠宁这一阵咳嗽过去了,才意思意思地问了句:“你近来这身子不行啊。” “老毛病了,一入冬便是如此。”忠宁苦笑,“累得父皇担忧了。” “朕担忧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要切记,为君者肩挑天下,若无相当的体魄,如何能克服万难? ”圣人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两句,忠宁低声应了是。 等圣人意犹未尽地教训得差不多了,忠宁注意到一直沉默站着的御君辞,连忙给他赐了座。老圣人像是当真刚刚想起来自己把人晾在这里似的,脸上浮现出尴尬。 御君辞脸上瞧不出喜怒。 他刚一坐下,老圣人便开了口。先是对御君辞此番行动的一通夸奖,什么外祖果然没看错人,忠纯的办事能力他是最放心不过的云云。 御君辞都坦然收下了,左右他哑了么,要礼节性客套对他来说操作难度太大,恁地还要花力气来寒暄。 何况摸着良心讲,老圣人这些话,那一句不是他应得的? 老圣人似乎觉得自己好话也说足了,跟着就跳到正戏上:“留人园那里,到冬天了也难免冷清,听说承祚在里头都病了……” 前太子义忠亲王,司徒琊,乳名承祚。 承祚,承天景命,国祚绵延。 多么真真切切的天家父爱呀。 御君辞垂下眉眼,一听他提起话茬,御君辞当即起身,一撩衣袍直接长跪叩首。 老圣人和忠宁都被他这反应怔住,老圣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逼他? 他的亲外孙,自小接入宫中,亲手抚养长大的养子,在逼他? 忠宁一声惊呼:“忠纯,你这是做什么?” 御君辞抬眼看向一旁侍立的总管太监,对方察言观色,立刻懂事地送上来纸笔。 “义忠身体欠安,属留人园照顾不周,忠纯御下不严,向外公请罪。” 哦,若非他主动揽罪自身,老圣人都恍惚忘了留人园正经是在他看管之下的。可如此言说,是意图以此来封死老圣人接下来要接义忠出来的话?老圣人心中复杂,视线落在纸面上那一个“外公”。 章远和…… 阿妩。 时间当真过得太久了,久到他对阿妩这个女儿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都是可怜孩子。 “亲情难舍,圣人有情。”写到这一句,御君辞抬头看了眼脸色微妙的两人,低头又继续道,“忠纯无能,难为圣人分忧,只能恳请圣人顾念亲情,放出义忠亲王,以免抱憾终身。” “忠纯与义忠亲王关系匪浅,对其再难一视同仁,镇府司长一职难堪大任,自请卸职。” 三张纸,三段话,每一段都让圣人与忠宁脸色阴晴不定。 一开始以为忠纯是要引罪封死圣人接下来的话,可没想到下一句他就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放义忠亲王出来,再往下,又要辞职? 辞什么职! 圣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当然知道忠纯这傻孩子为什么这么说。 世人都知道忠纯亲王不姓司徒,而是已故二公主与镇西侯的遗腹子,父母双双罹难后方被接入宫中照料。 那凭什么他能破天荒成为天历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亲王,而非四王八公那样的郡王? 因为他身上实打实流着皇族血脉。 因为他是老圣人亲自教养长大的。 更因为……他是太子的人。 这句话的意义是多方面的。别说外孙了,就算是正经的儿子们老圣人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手把手教读书习字,所谓的“教养长大”,更多指的是接入宫中,时常看见。 当时七岁的御君辞便是被还不满十八的太子接入东宫,亲自给他开蒙,教他读诗书明礼仪,教他诸子百家诗书礼乐。 破例敕封为王爷——即使这个王爷只是个虚名,没封地没府兵——也是太子一力支持。 御君辞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意义,就是作为太子党的一员,为太子发声张目。他是太子最信任的“手足”,亦为了恩情对太子感激不尽。即使是一开始对封王之事十分犹疑的老圣人,也渐渐觉得这件事很不错,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百年之后太子与御君辞君臣相得的场面,老怀安慰。 直到御君辞一朝叛出太子阵营,罗织太子十八项大罪,举报太子谋逆。 在外人看来,便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出卖了主子,换来了自己王位稳固。 哦,对于一些知情人来说还多了一项,从此御君辞这个绝难泄露信息的哑巴,还成了老圣人的心腹,替老圣人掌管镇府司黑衣使,一声不吭成了天历最大的特务头子。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就是很多人的感慨。 这样的一头“白眼狼”,主动请求放出义忠亲王,可能吗? 他不怕义忠出来后对自己这个叛徒疯狂报复? 说实在的,连老圣人都不确定。他太清楚自己那个儿子是什么性子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都是说得委婉了。 他的迟疑,或者说,他纠结是否要答应辞职的模样被御君辞尽收眼底。 罢了,还在期待什么吶。 御君辞心中自嘲。 说到底他都是外孙。 外孙外孙,终究有个外字。 老圣人不缺外孙,他连孙子都不缺,元后的儿子却是唯独司徒承祚这么一根独苗苗。 “章远说得哪里话,你也不小了,别总是意气用事。” “你是父皇信任的好孩子,镇府司在你手上好好的,恁地就要撒手不干?不知道的人,咳咳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忙不急就要清缴老臣,同父皇针尖对麦芒地斗起来呢。”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忠宁亲王突然淡淡开口。 他说话的时候当真没有什么上位者的威严,说几句便要忍不住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 这样无公害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你不会忍心去怀疑什么的。 所以老圣人也不好再反驳,何况他听了也觉得忠宁这么说没问题,不只没问题,而且还很妥帖。若非忠宁他差点就要答应下来忠纯的恳求了。 “忠宁说的对,忠纯,朕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莫要多想,你若不知道以后拿什么态度面对承祚,朕会叮嘱承祚莫要再来招惹你的。” 就这样三言两语,三人便敲定了留人园里那位的去向,并且议定了明日早朝,由忠宁这个好弟弟主动提请老圣人放义忠回宫养病的建议。 老圣人年纪大了,精神不好,了却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