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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H)

    

赭王



    每早晨醒來,她在他臂彎間,那歲月靜好的日常,幾分不真實。

    雖然,比起從前的梔月,她見到他,總只是禮貌地笑著,他要碰她,她並不拒絕,但他與她,也就這麼相處著,似乎不能再前進更多了。

    澈然有些悵然,卻又安慰自己別太在意,凡身,終究沒有多少光陰。

    前些日子,月娘在前院翻出田耙鏟子,將一方小田裡的雜草除了除,又翻箱倒櫃,找著了一些種子豆子,泡了泡水,說要種東西。

    如今,她不為了元玨,她只覺得,自己這麼傷過一回,或許終於像姊姊們一般,學會了親密,卻不動情。她開始按照自己所計劃的,想自力更生。

    澈然幫她提了些水到小田旁,只見她在裡頭忙。不上妝的她比起她仙顏,有些憔悴。

    從前,有她哥哥幫忙,她且讓元玨能說是養尊處優的寵了三年,要再拾起這田耙,並不太容易,但她還算做得欣然,至少,這麼鋤地忙活,很是踏實。

    「澈然,你瞧,我這豆莢青青綠綠,結了不少,應該很快能收成了吧。」她拭了拭額,蹲在田間,一派歡喜的打量一株株豆子菜蔬。

    澈然蹲低身子,望著她只微微一笑,替她將面龐一綹髮絲順到耳後,便沒有說話。

    月娘報以一笑,轉過頭去有些多事的將綠葉上的塵泥撥了幾撥。

    澈然瞧著,心裡衡量。既然,她不是這麼依賴他,他倒也得抽身離開一趟了。

    「月兒,妳總不能只吃豆子和草,家裡米剩下不多了,我在想,不如,我進城去,添點民生。」

    月娘聽了,連忙揮了揮手道:「沒沒關係的,不好麻煩澈然,我本來想,等這批豆子和蔬菜挑一挑,能拿去集市賣點錢,或是,和人換點米糧。」

    澈然聽了,望著她一嘆:「妳那豆子,打發打發,自己留著吧,我還讓妳餓著不成。妳現在也不宜進恆安城,別說到集市叫賣了。」

    春里流芳那些人這麼讓他唬住了,康定王猝死的消息,卻想當然鬧得滿城無人不知她月娘這號人物。

    月娘聽了一時無從與他辯駁,她想總有偏遠些的小集市,但她還沒出門探過路,也沒法子拿來分說,只好順著他道:「好好吧,那又要澈然費心了。」

    「照顧娘子天經地義,什麼費心不費心。妳身子不好,那些勞力活,也別太執著。」他牽過她的手道:「只是我去替妳買點東西,順道得回府一趟。」

    他為了找她,先是險險避著鹿嶺戰亂去了趟龍谷,除了蜷身臥睡的大龍身,什麼人也沒見著,幾番毫無所獲的尋索後決定入凡,又陪了她這麼些時日,前前後後著實耗費了不少時間,仙界算算,約莫過了一月,雲飛那頭,該也已經成事了。無論如何,得抽身回去。

    月娘聞言,尋事忙著的手緩了些,半晌,打起精神向他遞了一笑道:「知道了,你忙吧。我在這裡很好,那米缸我瞧著,還夠吃一陣子呢,你用不著兩頭趕來趕去的。」

    「月兒。」他握緊了她的手,真切道:「我去去就回。」

    月娘將心裡隱隱的不安按捺了,她想,她先這麼想著他不會回來,也就不會有什麼失望不失望。

    「好。」她再禮貌地向澈然遞了一笑。

    片刻不耽擱,澈然幻氣回了仙界。

    翼界與鹿嶺之郊,寰明、雲飛與一批炎火戰族還駐紮著營。

    「澈然,你可回來了。」早收到消息的寰明迎出了林,大鬆了口氣的樣子。前陣子他知澈然找到了人,見雲飛還未回來,也不敢太催他,但天少入凡界溜搭,就怕祥治那頭追問起來,他擋不了多久。

    「等得我心頭七上八下。」這天少就是能任性。他一嘆,瞧了瞧澈然,眉宇一挑,不懷好意笑道:「就算是凡界,孤男寡女。」

    「赭王那頭如何?」澈然劈頭問事,半點不同他囉嗦。

    「赭王。」寰明一臉掃興,指了一處林子道:「雲飛守著,還等你發落。」林間落了些營帳,守了重兵,裡頭安置的,是雲飛領令自鹿嶺救出的赭王與從屬。

    澈然點了點頭,往林子邁步。又問道:「父尊那頭呢?」

    「玄王扣下了樹谷星瑤,放了藍雉整軍備,多半,是要連兵了。尊上等你回頭取翼符發兵,領我父親、宇清和喬木雲彤出戰。」

    「嗯。」澈然淡淡應了聲,行至帳前,雲飛見了他,上前垂首一揖。

    「你這事,處理得倒好。」澈然淡淡一笑,掠過雲飛,掀簾入了帳。

    帳裡,灰刃靜靜靠坐帳邊,一道仙鎖歛住了他靈力。他一抬首,見了澈然,輕蔑地別過了眼。

    澈然隨意拉了張椅一坐,輕鬆道:「赭王,武場上應該教會了你,話,別說得太早,也別說得太滿。」

    灰刃厲眼一瞪,冷道:「要殺便殺,廢話少說。」

    若不是弋獵扯他後腿,哪裡還能輪這撿便宜的雛鳥在他跟前耀武揚威。

    「赭王,我要繼位,不似你弟弟憑血氣之勇,倒要動些腦筋。」澈然幻出了千守劍在手,傾身抵上他頸子,冷笑道:「而翼山,倒不想殺你,還要送你回紅漠。」

    灰刃也無懼於他那把劍,冷哼一聲,淡淡道:「我紅漠斷不與翼山為盟。」

    澈然劍尖一抬,揚起了他下巴,凜道:「你如今,也沒這本事與翼山為盟。赭王,我冷岸承熙,不與你談交情,只談大淵版圖。你要肯幫點小忙,能報你弟弟之仇,重回紅漠掌權,好過就這麼死了。」

    見灰刃雙眼冷淡,卻一陣沉默。澈然收了劍,笑道:「而我,也斷不會讓赤猙弋獵得利。如今樹谷梔月在我手上,紅漠解封不了龍神,你倒以為,玄王有這腦子和翼山鬥麼?你不出手,紅漠便這麼輸在你兄弟倆手裡。」

    赭王冷笑一聲,不屑道:「你不如說,憑你那搖擺不定的翼山戰族,沒有把握贏得了玄王與川流家連兵。還要我幫你一把。」

    「赭王,我倒覺得,川流藍雉,仍是我翼山的人。雖然,我確實沒有把握,還得仰賴你一臂之力。」

    灰刃冷瞪了他一眼,這冷岸承熙說起話來,不講尊卑,不涉人情,聽起來竟還舒坦。而那川流藍雉,被迫而降,若真還是心向翼山,他紅漠單憑那無腦的弋獵的確輸得澈底。

    靜了半晌,灰刃一臉陰沉,淡淡道:「留那川流,你歸翼山,我歸紅漠,互不相犯。」

    「行。」澈然滿意一笑,這赭王,到底比弋獵上道的多。

    出了帳,寰明急迎了上來,道:「如何。」

    「他熟獸兵,讓他餘部同雲飛手下主攻弋獵人馬。」

    寰名嘆了口氣,讚道:「真有你的。但你讓喬木雲飛與他太過接近,適當麼?」

    「赭王目的明確,不會單與他這小勢力搞鬼。」

    寰明點了點頭,又問:「那,龍神那處如何,你入凡,該不會都在,呃,共度良宵。」

    澈然冷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麼?虛里給了我一個梔子實。」

    「梔子實,那是什麼。」

    「梔月的靈力,和記憶。」澈然幻出梔子實,施咒活動了一段氣形。他還無暇將梔月那五百年讀得通透,但光是記憶脫離仙魄前的一段,便已經有了夠多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