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一
菩提 一
桑哥哥,你作诗给我听吧。 少女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身旁的少年,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 好,我想一想。 少年答道,随即阖起了双眼,嘴角微微扬起,嘴唇嗫嚅,缓缓地说道。 执子之手说完,又顿了顿,似在思考,等了一会儿,随即继续吟道: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吻子之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桑哥哥好厉害。 一旁的少女面上绽出了笑容,双手不住的拍着,充满羡慕的看着少年。 她没上过学,听不懂少年作的诗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会作诗的人都很厉害,她希望桑哥哥也能很厉害。 也许她也不知道厉害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她知道,上一个看见的会作诗的人,穿的衣服很漂亮,家里的牛很多。 听着一旁少女的话语,少年面上轻轻笑了笑,就如同他以往一样,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似乎只有作诗和跟少女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点情绪。 倏地,少女的眸子暗了下来,她把脑袋靠在一旁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很瘦,这么靠着能感受到皮肉包裹着骨头。 桑哥哥,你真的要去宫殿里吗? 她有些忧伤的问道。 那不是宫殿,宫殿不会出现在那里,但是少年也没有纠正少女,嘴唇张了张,只是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阿婵 不是不想答,而是,他也不知道。 罗桑,该走了。一个男人在他身旁说道,车队已经整装待发,马车看起来很华贵,能看出来,这一行人非富即贵,值得注意的是,来着全是光头,清一色的僧人。 少年没有答话,目光看着人群中,良久,眸中似有些黯淡。 嗯,走了。他转身说道。 他也不想走,但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至少,他们承诺的十五头牛和十两银子,他无法拒绝。 上了马车,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是个小沙弥,看起来比他小一点。 罗桑,这是寻巴,以后就由他来照顾你的三餐起居。 看到两人走过来,小沙弥立马站起来,双手合十,叫了声:嗯,我是寻巴。语气有着一丝尊敬。 罗桑看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 马车行的并不快,断断续续驶了三天,他们终于到了。 走下马车,罗桑看到了一座恢弘的寺庙,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寺庙,门口站着一排僧人,他们很壮,见着罗桑一行人走上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跟着男人一路走进了寺庙,穿过一个个大殿,最终来到了一个最大的庙宇中。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许许多多的僧人跪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等待着。 正前方坐着两个人,左边的是位老者,此时他的双眼阖起,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右侧的人面无表情,双唇抿起,眼神锐利,看着走过来的一行人。 男人领着罗桑走到人群中间,面朝着两人微微鞠身,恭敬地说道:夏扎苏第巴,那摩上师,他来了。随即,退到了人群中。 罗桑知道第巴是什么意思,达赖不在的时候,一切事物均由第巴处理。 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央,他依旧是淡淡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身前的两人。 看着罗桑,夏扎苏开口道:好,罗桑,今日起,你便是六世达赖。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旁走上来两个僧人,拿着一把剪刀,说道:罗桑达赖,出家人须剃除三千烦恼丝。说着,拿起剪刀剪掉了他的头发。 两人做的很小心,并没有弄伤他,而且细心的在脖子上围了一个袍子,避免碎发掉落进去。 剃度并不需要多久,是以两人很快便做好了一切,收走了袍子,又为他清理了碎发,恭敬道:罗桑达赖,好了。 夏扎苏注视着这一切,待两人退回去,继续说道:那摩上师会收你为徒,向你传授佛法。随即向右边示意。 罗桑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产生了多大的变化,也或许他知道,但是他并不在意,毕竟,罗桑,罗桑达赖,都是他。 缓缓下跪,朝着那摩上师的位置叩了三个头,罗桑说道:弟子罗桑,拜见师父。 一切似乎并没有改变,一切似乎又全部不一样了。 短短几天内,他从一个普通牧民家的孩子,变成了六世达赖,这座宫殿的主人,这方圆千里,地位最高的人。 那摩上师睁开了眼,注视着罗桑。 他面目苍老,睁开了眼,眸中有着难以道尽的沧桑,看着跪在面前的罗桑。 罗桑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一个沧桑,一个清澈,一个眸中似有着天地苍生,一个眸中却显得空无一物。 嗯缓缓点了点头,那摩上师开口道:好,起来吧日后,若有不懂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即继续开口:不要问我。 四周一片静寂,只有远处默默的诵经声传来。 良久,那摩上师又补充道:自己想。 好了,今天便到此吧,诸位散了吧。夏扎苏开口,随即起身离去,走出去的前一刻,转身充满深意地看了那摩上师一眼。 众僧人齐齐开口:阿弥陀佛。 随即各自褪去。 寻巴领着罗桑去往了他的住所,一路上为他讲着一些规矩,如同何时过堂,吃穿用度,诸如此类。 寻巴正滔滔不绝,罗桑却突然打断了他,开口问道:佛门不近女色,对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寻巴愣了愣,随即答道:对,出家人便是要斩断凡俗,不可娶妻生子的。 点了点头,没有在继续问下去,罗桑静静的跟着寻巴,面上并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深夜,他躺在床上,这里的床很大,至少比他家里的那个大,被子也很软,可是他却睡不着,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清澈的眸子却又显得空洞。 他知道他不该想那些,但是他又止不住的去想,他不好奇阿婵为什么没来送他,也许是伤心,也许是愤怒,但是那不重要。 现在的他,躺在这里,明天要去学佛法,也有可能很难,也有可能并不,但是这也不是那么重要。 许是喃喃自语,又或许是迷茫中的渴望,如同落水的人看着湖面上的稻草,明知道触不可及却还是徒劳地伸出了手。 阿婵 突然间,一颗小石头打破了窗纸,落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桑哥哥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很轻,但是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