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十、失格的偶像(35)
薛转头看向来人。 是易朗。 易朗给她送来的这间私人医院专门接待明星和大人物,不论是护士还是职员都接受过专业训练,在保护隐私这块做得格外好。所以他没有戴口罩,一张俊脸逆着光,像被打上了层阴影似的,显得立体、深邃,有种锋利的美感。 哪怕和男人已经做过更亲密的事了,这般直面对方,薛薛还是感觉到心跳加快,口干舌燥,有种难言的紧张。 她还记得易朗接住自己那一刻,哪怕周遭人声嘈杂,世界也像在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了?”易朗走到薛薛面前,见她恍惚的样子,有些担心的挥了挥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薛薛回过神来。 “没,没事,好着呢,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说着,薛薛忽然凑近易朗身上嗅了嗅。“你抽烟了?” “嗯,抽了一根。” 见薛薛像小动物一样皱着鼻子,易朗忍不住失笑。 他拍了拍薛薛的头。 “要去拿药吗?我已经让小林把车开过来了。” 薛薛点头。 等到两人上车的时候,易朗把前座和后座间的隔板拉了起来。 薛薛于是知道,易朗有话要和自己说。 她偏过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那里面像酝酿出了千言万语,然而最后说出口的,只有短短三个字。 “对不起。”停顿片刻,他有些懊恼的扒了两下头发。“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时候就应该让文华哥带着你先走,这样就不会……” 一根手指抵上易朗的唇。 男人的唇形薄,唇峰明显,唇角微微上扬,中和了他随着年纪增长越显英气的五官,与那对漂亮的桃花眼相称。 薛薛轻轻的摩娑了下。 这是个有暗示意味的动作,让易朗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歪着脑袋,薛薛眨了眨眼睛。“如果真的要说,就对我说谢谢吧。” 难得俏皮的模样,让易朗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感觉到有股暖流从心里溢出来,顺着血管,沿着神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人与人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是妙不可言。 哪怕是因为意外才兜在一起。 薛薛想,易朗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她正要收回手,哪能想到下一秒对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不说,甚至接着张开嘴,将她的指尖含入口中。 剎那间,过电般的酥麻感自脊椎直窜而上,奔达脑门。 然后,像有烟花绽放似的。 五彩斑斓。 易朗的公寓是一层一户,安保严密。 从电梯出来后,两人一路纠缠着往大门的方向去。 虽然已经算是室内空间,可周遭空荡荡的环境还有空中花园的设计仍让薛薛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 “易朗,不要在这里。”发现男人的大手已经伸进棉衣里,薛薛一边抓着他,一边咬耳朵道:“回家里再做。” 易朗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与薛薛对上眼时,女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突然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而且还是她自个儿送上门的。 意识到这点,薛薛从脖子到耳根皆泛起了火烧火燎的热度,白底的肌肤像扑上胭脂,透出了嫩粉色的光泽。 注意到这点变化的易朗喉结滚动。 “啊!” 被人一把抱起来,薛薛忍不住挣扎。 易朗的臂力惊人,就算她身材偏瘦,那也有九十几斤,偏偏被男人抱起来就跟抱小孩玩儿似的。 太难为情了。 抵着肩膀,薛薛不住伸脚踢了两下。 见她不安分,易朗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环着。”男人的声音沙哑,像一条钢丝勾进薛薛耳里。“不然小心掉下去。” 说着,他稍微松开手。 虽然知道易朗的威胁多半是说着玩的,本能还是让薛薛的心脏吓得剧烈收缩,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乖乖听从男人的指令。 同时搂住易朗的脖子。 薛薛的“识相”让他满足的挑起唇角。 长腿迈开便往家门的方向走去。 薛薛今天穿得紧身牛仔裤,因为呈无尾熊抱姿的关系,下身刚好卡在男人的胯间。 就算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处散发出来的勃发生机,像是随时都会冲破层层阻碍,一杆入洞。 想象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加入黄色的染料后,私处又麻又痒的,已经悄悄蓄起汁水,为接下来的性事做好准备。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5)H(上) 易朗甚至没能忍到将人带入房间放到床上。 他家里安装了套智慧感应的家电,在主人进门后,玄关处的顶灯便亮了起来。 一排十个灯泡倾泻下来柔和的灯光,却莫名让薛薛有种自己被赤裸裸看光的错觉,或许是因为逆着光面向自己站着的男人高大的身躯与晦暗的眼神形成的压迫感圈出了一座牢笼,让薛薛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 没有退路可言。 被放上一旁立着的鞋柜,偌大的台面上还摆着几只厂商送的小熊玩偶,却在这时给男人提供了方便。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裤子上的钮扣,拉链拉下,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灯……” “没事,这样才看得清楚……”易朗忽然俯身,凑近薛薛耳边。“妳被我干得样子。” 下流的言词伴随灼热的呼吸烫在敏感的耳垂上,刺激的薛薛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下身的小嘴蠕动的更厉害了。 “别……好痒……” 小手放在对方坚硬的胸膛上推了下。 对易郎来说跟挠没两样,自然也没有起到任何反抗的效果。 男人甚至变本加厉的将整张脸埋进她的颈窝,用鼻尖和嘴唇磨蹭那块白皙的肌肤。 薛薛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却被扣在自己腰际的大掌给箝制住,动弹不得。 太亲密了。 这样靠近的姿势,这样暧昧的举动,哪怕什么都还没做,也已经有了缠绵缱绻的味道。 烟味混杂着消毒水和皂香,笼罩住薛薛的感官。 身体不自觉软了下去。 在易朗将她的裤子褪下,露出光洁的大腿后,敏感的肌肤一接触到微凉的空气立刻冒出颗颗细小的疙瘩。 合拢的念头才刚浮现,就被男人无情掐断。 他挤进薛薛的双腿间,居高临下的打量那正泛着湿意的地方。 目光犹如实质,鞭笞着羞怯的花瓣。 粉色的底部很快变得透明。 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底的男人长眸微敛,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 “这么有感觉吗?”薛薛被说得双颊一红,整个人如只煮熟的虾子似蜷缩起来。“好湿。” 当男人用指节精准的捻上隙缝,薛薛低吟了声。 性感又妩媚,是在平常绝对不会发出的声音。 她想摀住嘴,却被易朗给压着手。 “别遮。”男人说:“我喜欢听。” 这时候的易朗表现出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样子,就连前面几次欢爱,薛薛也没见过的样子。 他的目光认真、专注,墨色的瞳孔里带着沉甸甸的蓝,像在干净的湖泊中央形成的巨大漩涡,这般盯着盯着,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 情愫暗生,乍看下没有任何道理,实则有迹可循。 在薛薛惊诧的目光中,易朗半蹲下去,抓住膝盖向两侧张开,露出被内裤包裹住,缀着几根黑色毛发,颜色粉嫩如初生花苞般漂亮的阴户。 随着男人越来越贴近私密部位的英俊脸孔,薛薛已经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背脊绷直,圆润的脚趾头舒展开来,终于在男人舔上来的那一刻,再也克制不住本能的宣泄。 “嗯呀!” 舌头隔着布料,将整个花瓣的轮廓描绘过一圈后,男人意犹未尽的啧了声。 接着,用指尖挑开。 “唔!” 缠绕成束的底布因为这个动作挤开阴唇陷进翕张的小嘴里,让薛薛一时亢奋的,泉眼又汨汨不绝的冒出了春水。 “这么喜欢吗?”男人说话间带出的气息打在蚌肉上。“爽得一直在流水呢。” 薛薛甚至还来不及因为这番话感到羞赧,就被易朗接下来放浪的动作给带入一波小高潮中。 “啊!”身子不住往后仰,靠在了墙壁上。“不要舔……呜……这样……嗯……好舒服……呜嗯……” 她的十指插进男人的发丝间,好像靠这样就能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般。 “不……呜……小穴……小穴要融化了……啊……易朗……”薛薛娇喘不止。“别嗯……呀……刺进去了……啊啊……” 灵活的舌尖肆意扫荡脆弱的腔壁,舔过黏腻的软肉,尝到微微腥甜的甘露。 没过多久就将薛薛送入欲仙欲死的高潮。 “闪开……易朗……”薛薛用仅存的理智告诉男人。“会喷到,会湿掉的……唔……” 易朗却像没听到似的,依然故我。 最后,自然是被溅了一脸水。 当他抬起头来时,薛薛美目半阖,红唇微张,露出少有的痴态,落在男人眼中却是可怜可爱。 摆明了是被情欲给折磨出来的,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想着,易朗只觉得下腹胀痛,性器犹如囚牢里的困兽,叫嚣着要破除束缚,一展雄风。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5)H(中) 这是一个没有尝试过的姿势。 薛薛可以清楚看见,性器是如何顶开聚拢的窄缝,一截截没入穴嘴里的。 粗大的性器已经不若最初看来的那样青涩,肉红中透着点紫,随着易朗的施力,颜色一点点变深,与上头盘据的青筋相衬,形塑出狰狞可怖的面貌。 令人不禁好奇,尺寸迥异的两个部分是如何彻底合二为一,紧密相连的。 薛薛这次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哪怕有生理卫生的知识,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人体的构造精妙,怕是连机器都难以模拟。 “放松点。”易朗见她发怔,轻捏了下俏生生的乳尖。“这样不好进去。” 薛薛抬眸,无辜地望着他。 易朗被那眼神给刺激的脊椎一麻,本来已经把整条甬道卡得密密实实的肉物又胀大了圈。 媚肉被推挤开来。 脆弱的腔壁好像要被煨化了似。 “嗯……” 细碎的一声嘤咛,彻底烧断易朗的理智线。 当男人突然用双手把自己的屁股托举起来后,薛薛察觉到不对劲。 可身体连同大脑都因为方才的高潮而迟钝许多,以至于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好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以这个羞耻的姿势,直直把性器推到了深处。 “唔!” 堪称粗暴的举动,让薛薛的上半身受到惯性影响整个向后仰靠在墙壁上。 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痛,就被男人给拖进了欲望的漩涡中。 “嗯……易朗……好奇怪……唔……被撑开了……小穴呜……好大呀……”薛薛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小逼会破掉的……啊……” 后面这句话,犹如在大火中淋上一桶汽油。 动作强势,易朗直接就着悬空的状态,每一次插入几乎都要顶进内里闭合的小嘴。 薛薛有一种自己会被捅穿的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 “啊!” 龟头戳到了藏在层层迭迭的软肉中,微硬的一块突起。 剎那,薛薛身体如一根拉扯到极致的琴弦,连挂在两侧随着节奏不住摇晃的细腿都猛地往前伸直,脚底板用力蹬了出去。 汗如雨下。 细密的水珠堵住毛孔,让体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易朗注意到她的反应,尝试性的停了下来,还不待薛薛喘口气,又以最是敏感的那一处为支点,用硕大的顶部磨着打转起来。 “不……” 美目睁大,快感冲刷全身感官。 彷佛塞了一个柠檬进到小穴里,随着易朗的抽插,又酸又浓的汁水被不停榨了出来,从点到线再到面逐渐蔓延,软化了肌肉也麻痹了神经。 “怎么那么多水?”当易朗用指腹抹上她的眼皮,薛薛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就那么爽吗?夹得这么紧。” 易朗舒服的舒了口气。 薛薛的脑子在这时重新接上,听出易朗语气中的调侃,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心思,开始有意识的收紧阴道。 猝不及防来这一下就和易朗方才做的事同样道理。 过电般的快意来势汹汹,虽不至于到缴械投降,也让男人紧守的精关有了松动的迹象。 易朗顿了片刻,待缓过来后,与薛薛的视线对上。 女人圆亮的黑瞳里,有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洋洋得意。 让人又气,又无奈,又……心动。 这已经不是易朗第一次意识到这点。 可之前,他总是用各种方式,牢牢压抑着自己蠢动的心思。 这是曾经受过伤害的人,自我保护的机制。 而现在,这个机制开始出现了新的讯号。 新的讯号告诉他,或许,真的可以再试试另外一个可能。 就着两人下体相连的姿势,易朗缓缓弯腰。 平常也不是没有过比现在更接近的距离,然而随着场合不同,似乎也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薛薛能听到自己怦怦然的心跳声随着易朗的靠近而放大,直到满满的塞住耳朵,让她只能盯住男人性感漂亮的薄唇,安静等候审判。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 在精神绷紧的瞬间,薛薛这么想着。 “真调皮。”男人的嘴唇动了,张张合合间吐出的声音彷佛天籁一样。“看起来还很有精神?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式才对。” 话落,易朗猛地吻住她。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5)H(下) 和之前都不一样。 薛薛能感受到,男人拥着自己的手臂是如此的强而有力,起伏的线条将她牢牢包围其中,好像每一寸肌肤都在透露出强烈的渴望。 对她的渴望。 汗水争先恐后从毛孔泌出,打湿了身体,却浇不灭源源不绝的热情。 “唔……” 迷离的目光在滑过那对如大海深邃,似天空悠远的墨蓝色瞳孔时,像被捕捉住了一样。 动弹不得。 她痴痴地与易朗对视,同时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的易朗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男人对女人,而是像……面对一个情人。 缱绻、热烈。 欲语还休间,是道不尽的情愫。 薛薛想着,易朗已经又是重重一顶。 “啊……” 纤细的十指抓紧对方肩膀,彷佛一叶扁舟,随着对方悍然的攻势,在涟漪阵阵中独自飘流。 “太深了……呜……” 快感来得太猛烈,让薛薛发出急促的喘息。 “易朗……肉棒好大……嗯……干的好深……啊啊……小逼要被捅坏了……坏了呜……” 红唇不自觉嘟起。 易朗盯着薛薛无意识中流露出的媚态,喉结轻轻滚了滚。 此时的他再无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个初次确认爱人心意后被狂喜给冲昏头的毛头小子,不知如何抒发心中情感,只能像这样,透过一次次交媾来抚平心中的躁动。 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又找回了那时的脾性。 水珠从他的发际线渗出,覆上饱 的额头。 薛薛的小手不知何时摸上男人的腰腹,抚过那条延伸到黝黑毛丛间的深沟,乍然受此刺激,易朗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 抓过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听她发出沙哑又轻快的笑声,易朗让她将掌心放在自己的胸脯上。 那里刚被疼爱过。 白布一样的雪峰上开满了奼紫嫣红的印子。 “摸这儿。”易朗说,同时用指尖刮着奶头上的小孔。“我想看妳自己玩奶子。” 粗嘎的嗓音,变了调。 薛薛睨他一眼,没有动作。 易朗也不急,在短暂的休息后,又重新肏了起来。 这次不若方才那样急躁,九浅一深的法子,挠过每一处搔痒点却不予人真正的满足,让薛薛不满的嗯哼几声后,只能妥协在男人的强势中。 作为奖励,易朗好心的用性器顶部给她不轻不重的按摩。 把薛薛爽得,发出两声猫叫似的呜咽。 “易朗……奶子好软……唔……你也揉揉嘛……易朗……” 眼波流转间,目光化作实质,一把勾在易朗的心尖上。 很多人喊过他的名字。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喊他的名字,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原来是为了相遇。 然后相恋。 然后,走向更好的人生。 “唔……怎么停下来了……动一动呀……嗯……”小屁股情不自禁扭了起来,主动求欢。“易朗……你……啊……” 男人低头,咬住被薛薛自个儿搓到又挺又翘的乳尖,像饿狠了的狼崽子,用牙齿磨,用舌头舔。 他的挞伐也没有停歇。 随着易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深的抽插,已经经过两轮肆虐的小穴被撑成了个圆滚滚的小洞,饱满的囊袋粗暴地打在花瓣上,混着残留的精液留下斑驳的痕迹。 被蹂躏出的红上点缀着丝丝点点的白,组合成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好厉害……嗯……干到里面了……唔啊……好爽……”都到这一步了,薛薛也把无谓的矜持都抛开。“嗯……再深点儿……易朗……易朗好棒……” 在床上,这些话的助兴效果堪比春药。 性器就如男人的骄傲那样膨胀。 “再深,就要干到子宫了哦。” 男人说着,试探性的在深入后停顿下来,换了个方式顶弄。 他在征求薛薛的同意。 试图以更深的结合来证明什么。 “干到子宫好不好?”易朗盯着薛薛,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把子宫操开,把精液射进去,填得满满的。” 男人每说一句话,呼吸就更粗重一分。 媚肉彷佛感应到这份激动,报以热情响应。 一圈圈的箍上柱身,收拢、绞紧,彷佛有无数张小嘴在啜着表面,滋味妙不可言。 “好……” 如蚊吶般的声音一落进耳里,易朗浑身的肌肉顿时紧绷。 芙蓉玉面上,有粉霞一样的色彩染过。 “干进来。”薛薛抱住易朗,汲取他烫人的温度,感受他剧烈的心跳。“把小穴操开,把精液都射进来。” “易朗……”她呼出一口气。“我想要你。”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6) 陈文华在易朗家里见到薛薛,除了一开始脸色微微变了下,态度非常镇定。 已经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 其实,从易朗最开始同意薛薛的“交易”后,他就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女人或许将取代冯小乐在易朗心中的位置,给易朗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不知是好是坏的变化。 在圈里浸淫多年,陈文华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磨练出他独到的眼光。 直觉有时毫无来由却准得惊人。 作为易朗的经纪人,陈文华自觉有责任保护对方,自然,薛薛就是被他归类到必须过滤掉,对易朗别有用心的那一群人。 眼神骗不了人。 薛薛有野心,针对易朗一个人来的野心,哪怕她大多时候都掩饰得很好,也逃不过陈文华的火眼金星。 在无法判断对方真正目的之前,已经有一个冯小乐在先,陈文华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不过显然,有些事就算再竭力避免也还是会发生。 想到这里,陈文华叹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就像操碎了心还落得满口抱怨,吃力不讨好的老父亲。 “机场的相关视频都撤了。” “至于之前的话题已经确定,是何有斐那边找人发的。” “对方坚持不肯删,现在的风向已经带到你在成团期间傍着况蓝婕给何有斐下绊子了。”陈文华客观的陈述:“对方有照片和音频,虽然是剪辑出来的却没有造假,已经发到网上,现在整个社群都炸了。” “我已经让人去联系几个群的管理,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陈文华停顿片刻,抬眸盯着易朗。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公关部已经尽力了,对方背后有人,如果你还是坚持不澄清……” “那就澄清吧。” “这次……”陈文华愣了下。“什么?”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易朗没有闪避他的视线,淡定道:“我说,那你就把澄清发出去吧,照昨天说的那样。” 一直安静在旁边听他们谈话的薛薛闻言瞥了易朗一眼。 她想到昨天在医院的时候,陈文华把易朗单独叫出去的事儿。 想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准备好对策,只是看易朗用不用而已。 听易朗答应的那么爽快,陈文华还有点儿不敢置信。 “你……同意了?” 见他肯定的点头,陈文华欣喜若狂,深怕易朗下一秒就反悔似的,猛地站起身子,给他们比了个手势后就先一步到房间外打电话去了。 可想而知,以前在说服易朗这件事上,陈文华遭遇了多大的挫折。 “他的反应好夸张呀。”在陈文华离开后,薛薛给易朗咬耳朵。“你以前到底有多难搞?” 易朗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薛薛笑咪咪的也不在意,只是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要怎么澄清啊?以现在的状况,普通的澄清应该起不了作用吧?”薛薛有些担心。“会不会适得其反?” 毕竟网上见人就咬的疯狗不在少数,尤其以易朗现在这样的情况,社群上估计已经在开黑粉狂欢的盛宴了。 见薛薛眉头蹙起,夹出好几道小折子,易朗忽然伸手,抚上她的眉心。 这个动作让薛薛眼睛一亮,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易朗却像不好意思似的,躲开了女人过于炽热,犹如实质烫在他脸上的目光。 不过在薛薛试探性的握住易朗的手时,他默许了。 “妳不用担心,他们肯定能处理好的。” “嗯?”正在把玩易朗手指的薛薛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下一秒,就听易朗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都是爆炸性的消息。“我和况蓝婕……她就是我的生母。” 闻言,薛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眨眨眼,看向易朗,又接着再眨眨眼。 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颤一颤。 “你说什么?” 况蓝婕是易朗的生母。 只是易朗不想认。 母亲在儿时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到再长大一点,懂事以后,对易朗来说,母亲就是形成父亲怒火的元凶。 相认那一天,况蓝婕和易朗说了许多。 她曾经是顶尖的模特儿,而易胜雄是从小县城上来打拼的年轻人,透过同乡会的介绍,得到在广告拍摄现场打工的机会。 刚好,那天的主角就是况蓝婕和另外两位新人模特。 因为鞋子不合脚,拍摄进程又赶,况蓝婕的助理几次提出暂停的要求都被从国外请来的大导给驳回了,于是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穿上那双折磨人的漂亮红靴子,照着要求,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雕琢一帧镜头反复拍摄。 十分钟不到的成品,花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间,等到结束后,况蓝婕甚至连品牌负责人上来都不搭理,径自沉着一张脸走回休息室。 然后,开始发泄。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7) 况蓝婕才二十出头,在家中是被捧在掌心宠着的么女,一时兴起跑去当模特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就没受过什么气,性子直来直往,说好听是率真,说难听就是娇纵。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宣泄压力的方式更是简单粗暴,在专属休息里,摆满了可以让她尽情纾压的“玩具”,况蓝婕一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开始砸东西。 易胜雄不知道况蓝婕的“癖好”,在经过休息室的时候被愁眉苦脸的小助理一把抓住,请他帮忙送咖啡进去。 结果一开门,刚好被迎面而来的白色小瓷瓶给丢了正着。 他眉心上的一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易胜雄完全傻了。 况蓝婕也没想到会砸伤人,不过比起道歉,她更擅长的是质疑。 “谁让你进来的?”她双手叉腰,吼了一声。“你是白痴吗?看到东西也不会闪的?是不是傻瓜啊……” 最后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有点儿中气不足,尤其是在见到鲜血沿着易胜雄高挺的鼻梁缓缓流下,在他英气的面孔上划出一道怵目惊心的红痕后。 她呆滞几秒,眼角余光瞥见正试图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小助理,连忙喊道:“小花,还不快去拿医药箱过来!” 被点到名的小花心中叫糟,可听况蓝婕好像没有追究的打算,大声应下后就赶紧溜了。 等人走开,况蓝婕见易胜雄还跟木头似地杵在原地,又看了眼周遭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休息室,抿唇,招呼他到唯一还没被波及的沙发上坐下。 易胜雄那会儿就和提线木偶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等他在况蓝婕身边坐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就像长出枝枒的兰花,肆无忌惮的爬上他的身体,捆住他的感官,让他动弹不得,脑中唯一记得的画面,是那个穿着红裙红鞋,乌亮的秀发高高挽起,姿态张扬恣意,眼神高傲自信,像在发光一样,让人觉得刺眼非常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的女人。 而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况蓝婕靠近他耳边,微哑着嗓子,不甚自然说出的三个字:“对不起。” 以此为开端,易胜雄对况蓝婕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按理,凭况蓝婕的身分和经历,什么样出色的男人没见过?她的每一任男朋友带出去都是能让小姊妹称羡不已的对象,而易胜雄追况蓝婕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看好的人没有,只有看热闹的。 毕竟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易胜雄可以说是身无长物。 可最后跌破眼镜的是,易胜雄不但真的抱得美人归,还让况蓝婕甘愿为他退隐回归家庭,没半个月过去,就听说两人已经私奔结婚去了。 这事儿在当时还出过不少新闻,不过随着况家对此三缄其口,况蓝婕和易胜雄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再无半点消息,热度自然就退了下去。 直到三年后况蓝婕再次出现在荧光幕前,昭告况家即将进军娱乐圈。 她再次活跃于媒体版面,却不再是以模特的身分,而是作为“时心”娱乐的掌权者。 至于她和易胜雄曾经的感情事,像是被尘封起来的潘多拉盒子,再无人提及。 “真的是……没想到啊。” “是啊,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我母亲,我当下只觉得,原来还有这么冷的笑话。” 易朗的语气淡淡,薛薛却能体会他的心情。 抛弃了他,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造成他悲惨童年的元凶之一,却在长大后若无其事的出现在眼前,诉说自己当年苦衷的母亲……薛薛目露心疼,紧握住易朗的手。 易朗望着沉在薛薛眼中的难过,笑了笑。 “没事的,我已经不在意了。”他说。“小时候觉得妈妈离开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上其实根本没那么多苦衷。” 不过就是不甘寂寞,不甘落.魄而已。 在爱情的热呼劲儿过去后,一切回归现实。 被娇养的大小姐和被奴役的穷小子,就像两条意外交会的线,短暂的纠缠撞出火花,却终究要回归平行。 每天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打转的现实很快消磨掉况蓝婕的热情,她清醒得快,也够干脆果决,在和况家联系上后,毅然决然放弃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和为了生活日夜奔波的丈夫,留下一笔钱和一纸离婚协议离开。 回到家却发现老婆跑了的易胜雄,只觉得这一年多来的婚姻像是一场梦。 醒来,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空虚。 和破碎的自尊。 可他没有立刻放弃,还抱持一丝渺茫的希望,为了挽回况蓝婕带着易朗上京北,没想到根本连况蓝婕的面都没见上还被况家狠狠羞辱了顿。 那是易胜雄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间的阶级落差原来如此大。 背靠着况家的况蓝婕可以随时反悔随时拍拍屁股走人,而他却和儿子一起被困在原地,为下一餐烦恼,为下个月的生活费担心。 最后易胜雄将这些不如意全归咎到命运的不公,以此来让自己好受点,而年幼的,只会哭泣和嚎叫,还流着况家血脉的孩子,就成为他最好的出气筒。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8)(慎) 可易朗何其无辜呢? 易胜雄和况蓝婕,两个成年人间的爱恨纠葛,是非对错,到最后竟然全由一个孩子来承担。 “真是……太过分了。” 薛薛一向不爱就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发表评论,然而这回真的忍不住了。 她几乎能想到那个小小的,对世界还没有清楚认知,却已经要承受来自亲生父母的恶意和恨意的易朗是如何惶恐不安,惊惧害怕。 没有人可以救他。 原本应该爱他,指引他,陪伴他的人,却反过来成为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都过去了。” 在易朗察觉薛薛身体传来细微却明显的颤抖后,与她的目光对上。 然后,一愣。 杏目微瞠,眼尾泛红,水气像突如其来的乌云盖住那对漂亮的眼睛,罩上一层薄薄的雾霭。 “薛薛……” 下一秒,薛薛猛地扑进易朗怀里。 她的双臂像藤蔓一样牢牢地锁住他,分明是瘦弱的身躯,却又如同一个母亲捍卫自己的孩子那样,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哪怕隔着布料,易朗也能感受到自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如寒冬中升起的朝阳,温暖了他冰冷的四肢。 还没等易朗反应过来,薛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开始嚎啕大哭了。 这个变化让男人措手不及。 他想到曾经有粉丝在签售会上因为终于亲眼见到自己,在握手的时候情绪失控的哭泣,又想到在演唱会结束前的安可舞台下,那些摇着应援棒,跟着旋律哼唱,默默流泪的年轻女孩子们。 最后,他脑海中划过了冯小乐的脸。 连带着还有那段,曾经被他珍藏在心里的回忆。 女孩的笑容明媚耀眼,堪比人间四月天里最烂漫的春光。 “这个给你,易朗。” “是我和有斐有秀他们去寺庙求的,想着也替你求一个。” “不说消灾解厄了,能保佑我们大家都平安就好啦。”女孩靠近他一步。“喏,要收好哦。” 对冯小乐而言,那不过是一次顺带的好意。 可对易朗来说,却像嘴馋的孩子从一罐坏掉的糖果中好不容易找着的,唯一一颗还能吃的糖。 于是他把那颗糖牢牢握在手心,哪怕后来糖融了黏手了不再有着缤纷的颜色,易朗也没有将它丢到垃圾桶,反而妥贴、仔细的收好。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的追随冯小乐。 冯小乐的母亲和黄玉娴是有着数十年交情的好姊妹,冯小乐可以说从小就跟着何家兄弟一起长大,少女早熟且早慧,在同龄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对何有秀的心意。 那是渴望亲近的喜欢。 还有爱。 虽然何有秀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心思莫测,可对方的从未拒绝给了冯小乐错误的期待,让她认为只要自己占据了女朋友的位置,就迟早有彻底敲开何有秀心房的一天。 于是她越挫越勇,也越来越执拗。 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就是何有秀的女朋友。 那时候单纯的冯小乐恐怕没有想到,对何有秀来说,自己不过就是一块好用的,称手的挡箭牌,让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阳光下,背地里却将阴暗、扭曲的爱意如触手般,一点点伸入易朗的身体,渗透进易朗的生活中而不被察觉。 他是骄傲的,也是自大的。 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而他看中的猎物迟早有一天会乖乖落入自己掌中,成为最漂亮的玩具,最听话的宠物。 可他错估了易朗的心性,也低估了易朗的能耐。 忍气吞声不过是暂时的蛰伏而已,一朝抓到机会,易朗翻身而出,徒留何有秀一人留在原地,为自己的痴念赎罪。 可疯子又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错? “除非死亡,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哥哥。” 变声期的少年压低了嗓音在耳边喃喃低语,他用美工刀划破自己的肌肤,将上面沾的血滴到挂在易朗胸口的护身符上,将之染上不自然的颜色。 所以最后易朗留下护身符,却从此不再贴身携带。 那是何有秀的目的。 他不能容忍易朗身上留下其他人的气息。 所以他一步步用伪善的面孔,将易朗推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次,也是易朗第一次用实际行动反抗何有秀,他掐住对方的脖子,在一瞬间产生了宁可做牢,也要把这人杀掉的念头。 “疯子。”看着在自己掌中逐渐泛青的脸孔,易朗咬牙切齿。“何有秀,你就是个疯子!” 听易朗终于开口对自己说话,何有秀笑了。 “我就是……咳……疯子……又怎么样呢……咳咳……”他的声音像漏风的琴箱,嘶哑难听。“哥哥你就杀死我吧……杀死疯子……然后你也变成疯子……咳咳!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咳……哈!哈哈!” 清秀的面孔灰败扭曲,从对方阴郁黝黑的瞳孔里,易朗看到自己同样狰狞的表情。 下一秒,他猛地松手,踉跄出逃。 彷佛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这回,刚死里逃生的何有秀没有力气抓住他,只是用揉合了黏腻情感与疯狂占有欲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易朗的背影。 “哥哥,你逃不掉的。” “我不会放手的。”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 “所以哥哥,你就等着吧。” “等着在见到光明的世界后,重回阴影里。” “谁让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的爱你呢。” “你会明白的,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49) 没有人知道,在何有秀跌下去后,易朗心中的第一个想法是解脱。 至死方休。 他知道,唯有对方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自己才能解脱。 所以面对冯小乐的质疑,易朗虽然试过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可在发现对方听不进去后,他并未采取其他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保持沉默。 因为他从来不后悔有过这样的念头。 “你没有做错,易朗。”薛薛握住他的手。“有错的人是何有秀,不是你。” 易朗有些怔忪。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没有错。 何有秀这样纠缠,连他离开了都还不放过,像是附骨之疽般,一点一点啃噬掉他的精神,妄图将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活人变成唯有依附着他才能生存下去的魁儡,易朗对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憎恶和恶心,而是发自内心的,很不得这人从此消失的恨。 只是他学不来何有秀那样的疯癫劲儿。 在理智与本能的持续拉扯中,易朗一度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他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何有秀就是在等自己放弃。 哪怕在荆棘中奔跑到头破血流,易朗也不愿成为何有秀的俘虏。 他知道自己没错。 可在黄玉娴、何有斐、冯小乐乃至生父易胜雄的眼中,易朗似乎生来就刻着错误的印记,活该成为他们发泄情绪的垃圾桶。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易朗,只是变得待人冷漠疏离一些,薛薛都觉得不容易。 换成她处在易朗这样的位置,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凭什么呢?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凭什么就要承担他人自私的爱意所结出的恶果? 不,那不是爱。 那是占有欲,是毁灭欲,是人心最阴暗一面的投射。 “你没有做错,易朗。”见易朗神色恍惚,薛薛握着他的手又更用力了些,可同时,她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像在呵护一个得来不易,脆弱易碎的珍宝。“错的是那些人,不是你。” 薛薛不厌其烦地复述这些话。 一次又一次。 男人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不是他的错。 易朗明白,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句话。 所以偶尔,他也会思考,会不会自己真的有错,好比错在,他不该成为易胜雄和况蓝婕的儿子。 可现在,薛薛用坚定的语气,认真的神情,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耐心十足地对他说:“没有人能决定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可我们能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还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吗?”薛薛的眼睑垂下,眼睛弯出一道柔和的,像彩虹一样的弧度。“别人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可要怎么活,我能自己决定。” 按下倒转,易朗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 他当然记得。 那句话说完后,他只觉得内心畅快不已,尽管随之而来的空虚铺天盖地,可接着紧锣密鼓的行程安排让他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 那是在何有秀出事后。 顶着巨大的压力,易朗险些以为自己过不了那一关。 直到况蓝婕出现。 易朗到现在也不知道况蓝婕和易胜雄间谈成了什么,只知道本来听从黄玉娴建议打压他的易胜雄最后收手了,这事儿才刚冒出个芽来,就又被狠狠踩回泥土里。 任凭黄玉娴哭闹也没用。 况蓝婕想藉这件事来修补遗失多年的母子感情,易朗不是不明白,可他的内心却没有半分触动。 疑惑过、失望过、埋怨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况蓝婕做回况家大小姐,在事业与男人间游刃有余、众星拱月的时候,易朗对素未谋面的母亲仅存的一点孺慕也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 况蓝婕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 她没有强迫易朗,在人前也顺着易朗的意思与他保持距离,因此知道易朗和况蓝婕是母子的人非常少,就连陈文华一开始都被蒙在鼓里。 不该好奇的绝不好奇,是他明哲保身的原则。 况蓝婕对易朗维护且纵容,挟着大把资源往易朗身上砸,又不会过度干预他的私事,作为经纪人自然乐见其成。 于是这关系就这样不干不尬—的保持了下去。 “易朗,你看着我。” 薛薛扳过男人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薛薛忽然笑了下。 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随心所欲,不是多灿烂耀眼,却像一束光打在易朗的眼底。 然后,带着他跳出所有框架。 “你说,你一定会活得比那些人都好。”薛薛凑得更近了,像随时会吻上他的脸。“你做到了,易朗。” 她道,呼吸带着潮气,湿湿热热的,暖着皮肤,烫着毛孔。 “你救赎了薛知幼。” “我为你骄傲。”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50) 薛薛将薛知幼的过去娓娓道来。 “……直到她在大屏幕上看到你的采访,听到你说的那几句话。”女人的唇角弯出温柔的弧度。“薛知幼才恍然大悟,活着,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爱自己的人。” “只有坚强的活下去,才能创造未来。” “属于自己的未来。” 易朗听得认真。 薛薛捧着他的脸,望进他的眼睛。 那里有消融的冷漠,和渐渐渗出的温暖。 “曾经身处黑暗并不是罪恶,你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更勇敢。”薛薛的声音带着某种力量,平和却悠远、深厚。“面对恶意,我们要做的也不是忍让、一退再退,而应该勇敢反击。” “有的人,你和她好好说,她是听不进去的。” “宁愿摀着耳朵闭着嘴巴也要装聋作哑。” “只有把她逼急了,她才会从钻牛角尖的状态中走出来,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如何盲目和愚蠢。” 说到这里,薛薛的笑意更深了点。 “我知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从你把家里的事告诉我开始,对吧?” 易朗恍惚着,点头。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要为了那些伤害你的人,把自己的伤疤重新揭开。”眼中划过心疼,薛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可是一直遮着,伤口不会好,只会溃烂。” “虽然过程可能很痛苦,可是……” 薛薛在易朗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带着潮气的唇滑过他清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擦过他的嘴角,轻轻咬了下。 易朗浑身一颤。 “我会陪着你的,易朗。”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走下去。”她的声音缱绻,透着柔软的意味。“不要被过去绊住了我们走向未来的脚步,好吗?” 又来了。 只有在与薛薛四目相对时会出现的,心脏发热,指尖酥麻的感觉。 易朗的眼神变了。 在薛薛意识到的瞬间,男人已经吻了上来。 像蔓生的藤枝一样缠住她。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相遇,是在人生经历过至暗的一刻后才会出现,为了告诉你──都过去了。 那些不好的、肮脏的、灰暗的曾经都已经恒久的留在过去,带不到现在,影响不了未来。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就算暂时没那么好也没关系,因为还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牵起你的手,告诉你…… “我会陪着你的。” 物换星移,我也会在。 所以不要害怕。 勇敢的往前走吧。 跌倒了也没关系,想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易朗拨通了何有斐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 “做什么?” “替我约冯小乐出来。” “……嗤。”对面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易朗,小乐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你……” “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易朗的声音同样淡淡。“约她出来,是想彻底解决,关于何有秀的事。” 这个名字,早已经成为禁忌。 对冯小乐,对何有斐,乃至于对易朗而言。 可他现在要打破这个禁忌,无异于打破平衡。 “易、朗……”何有斐咬牙切齿,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似,僵直生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易朗抬眸,望了眼窗外彷佛看不见尽头的蓝天,是冬季少有的好天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你只有两个选择,何有斐,一个是替我将冯小乐约出来当面谈,另一个……” “我会让陈文华把所有数据和证据都发出去。” 听筒里传来何有斐因为太过震惊而变得扭曲的声音。 “你疯了?” “我就算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疯了的。”易朗不为所动。“何有秀是什么货色,其他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你为了让冯小乐将所有恨意转移到我身上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何有斐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粗重的呼吸声中可以窥知,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短暂的沉默充满肃杀的意味,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双方无声的僵持。 并不是等到最后的,才会成为胜者。 “何有斐,是你说服黄玉娴拔管的。”易朗一字一顿,清楚地道:“如果照冯小乐的逻辑,你应该才是杀人凶手吧?为了接近心爱之人,选择杀死自己亲弟弟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