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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天不绝人路,他脚下一声脆响,竟是踩到了一根玉簪,一朵青莲托在前端,连一串流苏也无,看起来简朴又不失秀丽,倒是像极了那女子的气质。 有风从门缝溜进来,接着是太子比往前要轻快些的脚步声,叩得活泼,与平日里狂气的少年有些脱轨。 成熹自清晨就出去了,现下才回来,你慌乱把广袖放下,遮住了那伤口,又赶忙敛了慌乱的神色,嘴角带着几分嘲意的笑,做出平日里那幅灵动又不失分寸的样子来,看起来也遮掩得天衣无缝。 这前朝的废太子性子的确是古怪,也怪不得从前朝到现在坊间都有人传他的各种野闻,譬如斩人取乐、流连青楼或是喜好龙阳、乱罚良吏,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然而自那买了你的盗墓贼殒命于他手下,你就与他日日夜夜共处一室,少女心性,难免有些浅薄,竟以为自己也能拿捏了对方,以为自己对成熹了解得够多。 又说回他的“古怪”,他不喜欢不受管束的人,又不悦死守教条的古板,你跟在他身边,更是被这人刻上了他的印章,他往前还一口一个小狗儿的叫,你摸清他的脾性后他便开始叫你小丫头起来。 现下你闻见他身上酒气,又见他身上提着一壶酒,就笑着说:“主上可分我一杯?” 成熹倒不是第一次沾酒,如他往日一样,喝了酒的废太子那张玉白的脸上晕红,脚步失了稳重,眉目间也不见阴霾,甚至还带着笑。 因这人反差太大,你也从来没怀疑过一句尸傀是否能“喝醉”。 那刚刚从阴霾里走出了的俊秀少年郎却没如从前一样答话。 你正发愣,对方就作势要倒下,你没见过他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衣衫不整,你清早给他束好的发冠也歪歪扭扭的,就连衣领也乱糟糟的,活像回来的路上被人抢劫过。 奇怪归奇怪,条件反射性的,你伸手去拉,不知是忘了运气还是这少年身板的人实在太重,你竟没能把这人拉起来。 发丝飞舞,衣袂间能窥见少年慵懒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空洞眼神和少女惶然的表情,你亲手洗过的发、衣衫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虽然这地面上铺满了大理石,你也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些白费的意思。 “主上?”你试探着叫醒对方,你有他垫着做缓冲还好,两人倒在地上的声响过大,大到空旷的室内甚至有回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昏过去了。 眼下更让你惶恐的是你居然趴在了成熹身上,谁能想到活了上百年的废太子,身躯还仅仅是个与你年岁相当的少年,还被一位地位低下的奴隶压在身下? 你竭力不让自己沾染到成熹的气息,他极厌恶他人的亲近,若不是非不得已,他也不会和你在同一副棺椁中亲昵的同眠。 女子细弱的手臂撑在地面,与那张被黑发遮掩了的脸离得很远,只是惯用右手的人拉人自然也下意识用了右手,伤口被扯开,空气中掺杂着血腥气息。 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得动了动,确保自己不会惊扰到看起来在地板上睡着的少年,只是微弱的吐息不小心波动了一根发丝,你都像在野外遇到郊狼的妇人一般胆战心惊。 手、胸膛、腿…你尽力的抬起自己,几乎要完全摆脱这个危险又尴尬的姿势时,一只冰凉的手钳住了你的腰身,接着是不耐烦的往下压。 动作间带着几分烦躁和散漫。 “乖狗儿…” 你被他按在对方胸前,也听不到心跳,因为他的心跳早就在百年前就停止,只有身体的机能和思维还在运作。 你后颈一凉,成熹的另一只手就已经抚上了你的细嫩的皮肉,隔着衣物揉捏着你的脊骨,宛如在爱抚一只乖巧的猎犬。 他的手蓦地又扣得极松,像是好意为你留了些空间,这样宽宏无私,你心中却一悚。 主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你了。 古尸(4) 眼前是黑暗,你听见男声长长的叹气,虚虚捏着脊骨的手用力不轻不重,没有任何惩罚的成分,当然也没有奖励的意味。 像是单纯想要找个玩意儿抱着。 成熹抱着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他本就算不上温柔体贴,更何况是养孩子。 十二三岁的孩子早就蒙学过了,他也就觉得自己不用再教她些什么,扔给她一本本书让她看着,居然不知不觉教了她武功。 或许这小孩当时还惊讶一个纨绔子弟为何会武功吧? 想着他就闷笑起来,胸膛发震,震得原本安分得人抬起头看他,那双眼睛就算在夜里也亮晶晶的,像极了母后给他的珠宝,亮幽幽的,让他想起华丽宫殿上流光溢彩的琉璃。 “乖狗儿,我的仇人都死了。” 这人变脸的功夫比翻书还快,方才还笑着,那双狼一样幽深狠厉的眼快意的弯成了月牙,现在却蓄了泪,晶莹的泪满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你。 史书上不学无术、无法无天的前朝废太子,一身凌乱,泪眼朦胧,那双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把你禁锢在他的怀里。 只需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你的双臂,你一边讶异着主上的反常,一边伸出左手去理他脸上那些看起来瘙刮着那双明亮眼睛的青丝。 那样好看的、满是少年锐气的一双眼,现在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像是有恶人把无暇的宝玉诋毁,让你不自觉的想要去洗涤,满是保护欲的,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依然是那个朝夕相处的“怪物”。 “真好。” 你看见少年淡色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与他表情完全不符的字词。 大仇得报,的确是一件喜事,但废太子的表现让你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感到欣喜若狂。肯定不是的。你逾距抚上那张瓷白样的脸上的手微微颤抖,那双眼睛因水汽而更加清晰明了,与你想象中的朦胧截然不同。 剥夺过无数生命的前皇族凝视着勉力照顾他的少女,锐利的眸子投过咸涩的泪水隐晦的观察她,她的情绪直白得有些愚笨,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决定她命运的重要诱因。 废太子心思细腻,城府极深,这是他的皇兄对他的评价。染了酒气的少年敛了眼底的复杂情绪,一心骗着你一步步暴露自己。 被二皇兄派人活生生炼成尸傀,被镇压上百年,成熹早就和不断变化着的世间脱轨,不仅他的仇人死去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也早就化为尘埃了。 他拥有这样漫长又无边际的寿命,被帝王方士追颂的长生不老,当下居然有了几分凄凉的意味。 撇去对少女小小的试探,成熹是真的生了些脆弱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向不亲近他人的废太子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有想要抱着一个弱女子“倾诉衷肠”的俗烂想法。 “主上…”你张了张口,发觉此刻的自己木讷极了,看着难得示弱的人你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 虽说与这人相处了几年,但除了教学之外你与他的接触并没有对你进一步了解这位暴戾殿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