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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私塾内高大的夫子石像。 “你看到夫子像了吗” 游若归仰头看过去,看见了侧面的夫子石像,那石像双手拢在胸口,庄肃威严。看到后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解其意。 “我愧对于他。” …… 游若归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笑着敷衍过去,又瞬间明白他意有所至。气息从胸腔中央开始凝滞,酸楚从中弥散开,绵棉麻麻的痛延至全身。 “我不但愧对于夫子,我还愧为一君王臣子,愧对先皇恩识,愧对皇家列祖列宗。” 他语速极快,带着铿锵之势,字字凿在游若归心口。游若归现在晏安不远的身后,看见他紧咬牙关下颌角牵扯而动的肌肉。 “与他们何干?”游若归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向前迈出两步,动作隐约踌躇。 “太傅不过是自己心中过不去坎,硬是强加上了些枷锁罢了。”伸手从背后环上他脖颈,两人身高想当,游若归下巴轻磕上晏安肩膀。 对方瞬间如避蛇蝎般想要挥开,偏偏游若归扭着一股劲,死死扣着他不松手。 “放手。” 那少年在他背后虽仍是带着笑,可眼睛一圈发红,绷着那口气就不肯不松劲。 他到现在都十分清楚的记得,当年初春晏安曾经拿回一株艾草,别在了太学院门侧。 自己看了不懂,只闻到了刺鼻地味道。于是就把脸皱成一团捂着鼻子在一旁问他这是什么。 他听晏安说这可以驱邪,折一只回来可以保佑自己和兄长平安。 那次游若归自懂事起第一次真切触碰到这凡尘世间。自出生起的十四年,那株心上人折来的区区芽枝,竟让他护在心里守了这么多年。 他被囿于那方寸之地太久了,久到连那一束微弱的光芒,都会让他如飞蛾扑火般疯狂。 “游若归,我一直当你是不懂事的孩子,一味纵容。” “今日这局面,算我咎由自取。”耳边传来那人声音,环住那人胳膊松了劲,识趣地默默收回。 这次他终于触碰到了焰心,也感到了被灼烧时的透彻心扉。晏安从来不会雷霆大怒,也不会厉声呵责,他永远都是那副温润模样,但游若归从来都明白,什么时候是容不得他半分造次的。 他后退了半步,从前每次犯错他都会乖乖地退后半步,乖乖地伸出手任戒尺打上几下。他皮糙肉厚,即使打的再重顶多就是多往衣服上抹两把的事,他从不怕挨晏安罚。 可今非昔比,犯的错事再也不是一把戒尺用力地抽上几下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了。 余光瞥见晏安盯着自己看了半晌,然后从袖中翻出一封信。 对方两手将信封展开,他不敢抬眼看晏安神情,在踟躇的下一秒,整张信被晏安拿在手中抽在了自己脸上。 纸张的边棱锋利,借着晏安力在游若归脸上如刀割般划了一到长口子,从眉尾直到颧骨。 游若归愣愣地抬头看向晏安,抬头时血正好从伤口淌出,更添几分悲惨。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可知晓那万千荒冢下的孤魂,也有人在盼他们归家?” “你可知这黎明百姓信鬼求神就乞个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这朝堂百年盛世你若起兵谋反便会是血流漂杵!民不聊生!” 那人声声嘶哑,气的浑身颤抖。他伸手抽剑出鞘,寒刃出鞘逼在游若归咽喉。 先前还笑从未见他出剑,现在当真算是见到了。 “也是。”游若归垂眼看了看离自己半尺之遥的刀刃,笑意又重新挂了回去。 “这么看来你确实是对不住夫子对不住皇家。” “数年教导出一无能昏君。” “还一并教导出了个乱臣贼子。” 游若归早知道这些年有人在从中作梗,只可惜一直没有头绪无从查起。现在也总算是明了,这面前人可真是聪明的紧了,竟凭一人扰了他这么多年的计划。 “那这么说来,同送予惠梁王的火狐裘一并寄出的信被偷梁换柱是你干的?” “是。” “那京中名伶初为陛下唱戏时袖中鸩毒也是你给换走的?” “是。” 晏安眼中冰冷,剑锋丝毫不曾偏离。游若归也不去理那逼在自己咽喉的剑,俯身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展开看着里面内容。 信的内容确实相同没错,但即便是摹印的再像,在当时他最后迟疑落笔时晕开的一汪墨迹还是没有临上。 那点墨渍的原因只是因为当时自己问了他一句话,他问等这天下大乱时,晏太傅怎办。 当时司故渊不知该不该回答,手就停在了那里。所以那墨迹很深,染透了三层纸。 “你不用骗我,这是假的。”他两手捏住纸张从中间撕开,一条条碎屑散在两人中间。 “所以你这剑是为了什么?你若是这一剑刺下去,无非就是让我不能亲眼见到这天下倾覆罢了,并无其他用处。” “我要你撤回成命。” “撤回?怎么撤?”游若归笑的没脸没皮,颧骨下来的一丝丝血顺嘴角而入,一股咸腥。“离这朝廷大宴可没几个时辰了。” 颈间触到凉意,那人剑切切实实抵在咽喉,抬头看向晏安,在碰到那人目光时敛去了嬉笑。 “行。” “我会去参加大宴,让他们收手。” 他直视着晏安双眼,清楚地看到那人眼中的寒光。 “但我要让你也一同陪我去。” 我要让你陪我唱完最后这出戏,即便是一败涂地也好。 游若归伸手抹了把脸,脸上那一道伤口已经不再出血,可被他手胡乱一抹又红了一片。晏安挽剑入鞘,他扭头看向别处,不辨神色。 “太傅,你当真不懂我喜欢你?” “还是觉得心生有趣,想看看我能搞出什么名堂?” 他两指揉搓着纸屑,拧成了一小条。 “我现在才明白,太傅您才是真真正正地恶劣至极。” 他猛的向前一步前迈,伸手扣住晏安衣领,偏头极其暧昧地距他唇角仅一寸之遥。 “太傅,您若是真的厌恶我,就不该在我少时折下桂花枝递给你时接过去,也不该在我及冠那日应我直用呼您名讳,更不该在我去你府中时纵容我顽劣!” 手猛的松开将那人推离,眼睛通红。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这闷在胸腔里的苦楚太多,早就无可抑制。 “你从一开始就一点一点给予我希望!却又从来不肯承认!!” “那女子不过是个掩人耳目噱头!你晏安就是个懦夫!! “你怕被千夫所指!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断袖!!” 他整个人都在抖,上下齿磕碰出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这一劫,所以他想问问这个人,清清楚楚地问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