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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连忙摆开阵仗伺候主子退朝,于是昭尹就在满堂臣子或不敢置信或痛心疾首或莫名其妙的痴呆目光中优雅退场。 而等他回到御书房时,姜沉鱼已在百言堂中等候,看见昭尹,虽然矜持,但眼底的笑意遮掩不住,自眉梢唇角处尽数流了出来。 昭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你满意了?” 姜沉鱼盈盈下拜: “皇上英明。” “哦,你倒是说说看,英明在哪儿?”昭尹施施然地往锦榻上一靠,像猫一样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姜沉鱼恭声道: “臣妾浅薄,妄度圣意,若有失言,请皇上恕罪。” “朕赐你无罪。” “臣妾以为,皇上让孝成跟薛采同去,理由有三。第一,现在的薛采确实不能服人,派他前往江都,名不正言不顺,但若让我哥同去,就大不一样。虽然我哥……”姜沉鱼说到此处,有点儿想笑,但又生生忍住, “不是干实事的料,但起码资格、身家都摆在那儿。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担任如此重要的事务,也是一个可以扬名立万的好时机,我爹怎么都会暗中帮他把路铺得顺顺当当,做起事来,自然也就事半功倍。” “嗯。”昭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第二,旱灾,与雪灾不同,非一夜之难。地方官员早该有所警觉,却迟迟不亏上报,粉饰太平,而今终于拖得无可收场了就随便找个借口将原城主调离,找个新人去收拾烂摊子。若收拾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收拾不好了也没关系,皇上追究起来,反正有替罪羊在……”姜沉鱼冷笑,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们仗着天高皇帝远,事事欺上,皇上就索性将计就计,派薛采和我哥去,一个年幼,一个草包,看在他们眼中,想来也不会太过重视。孰料这才是皇上真正的用意——赈灾固然重要,清污更是势在必行。等他们纷纷被定罪抄家之时,就知道自己错得究竟有多么离谱了。” 面对她如此恭维,昭尹也只是淡淡一笑,依旧不肯表态: “第三呢?” “第三……”姜沉鱼深吸口气,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继薛氏垮台,姬婴离世,如今,满朝文武,可以这么说——大多碌碌,无出挑者。” 昭尹原本慵懒如猫的表情也霎时变得很严肃。姜沉鱼此话说得极重,若是换了别的时候,或是被第三人听去泄露了,都是一场大祸。可她,就那么柔柔弱弱地站在他面前,一脸平静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他的心,一下子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变得又是酸涩又是疼痛起来。 “是时候该重新选拔人才了,皇上选中薛采,就是要昭告天下——高宫重任,有才者居之。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曾有多么不光彩的背景,都没有关系。” 姜沉鱼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料昭尹听了却是一笑: “是么?” 和这位帝王相处久了,也就逐渐掌握到了他的一些性格特征。比如他此刻眼皮也不抬,只是左唇轻轻一扬——这种笑容,就说明他并不认同。 于是姜沉鱼便停了下来,问道: “皇上,臣妾说错了么?” 昭尹的目光掠过她的肩膀看向后方,用一种很难描述的表情道: “薛采……是不可能重回官籍的。” 停一停,补充道: “可重用,但不可赏。” 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沉鱼已赫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寒意自脚底油然升起,一瞬间,手脚冰凉。 是对美玉蒙尘的痛惜。 是对帝王无情的悲伤。 亦是对世事残酷的醒悟。 亲自亡于昭尹之手的薛氏,是不可能在昭尹之手重新站起的。那是一个帝王的尊严。也是一个朝代的规则。 纵观历史,为什么很多冤案都在当时无法申诉,要等改朝换代后才能翻案昭雪?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规则在。 所以,薛采无论多么出色,无论为国立下多少功劳,都不可能加官晋爵了。起码,在昭尹还在位时,不会有。 “所谓官场,无非两物:权,钱。图璧伊始,权在薛怀手中,钱在姬氏一族。 朕虽为帝王,却因这两样而处处受制。如今,权回来了,但是钱呢?”昭尹将视线收回,对她笑了笑,笑容里有很多苦涩的味道,“钱不见了。” 姜沉鱼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姬家像个无底洞,把璧国的钱都源源不断地吞掉了。姬婴活着时,还不明显,他一死,所有请求拨钱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飞来,每一件都是要紧事、大事,但国库……却是空的。”昭尹负手而立,垂睫望地,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表情, “事实上,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江都之灾。’ 所以……才派的两个替死鬼……么? 姜沉鱼忽然意识到:一切原来……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 窗户开着,一阵风来,吹到身上意外之凉,姜沉鱼搓了搓纱衣中的手臂,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秋天,真的来了。 圣旨还没正式颁下,姜孝成便已得知了自己被点为钦差的消息,当即招呼了一批狐朋狗友们大肆庆祝。在著名的销金窟花天酒地了一番后,又去温柔乡胡搞乱搞了一通,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在帝都第一名妓蜜小仙的床上沉沉入睡。 半醒半醉里,依稀察觉到床头坐了个人,以为是蜜小仙,当即双手一伸,蚬着脸就靠了过去,嘴里嘟哝道: “来来来,我的好小仙,让大爷亲一个……” 一股淡雅的香气涌入鼻息,与蜜小仙平日里所用的花蜜大不相同,仔细嗅了嗅,还有那么点儿熟悉,眼睛不由得就开了一线。不开还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坐在床头,被自己搂着正在挣扎的,哪里是蜜小仙,分明是自己的妹妹! 姜孝成吓得酒一下子就醒了,从床上跳起道: “沉鱼?怎么是你?” 姜沉鱼整了整被拉乱的衣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孝成连忙跳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光着脚在屋里跑了一圈,确信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这才重新走回到姜沉鱼面前,急声道: “我的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来了啊!有其他人看见没有?爹娘和你嫂子知道不?” 姜沉鱼吹了吹自己的指尖,悠悠道: “原来哥哥来这里还是保密的?公然在红袖楼用十串明珠买了蜜小仙的彩头,然后又开了三天流水宴任由别人吃喝——这样的豪举一出,我只当是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呢。” 姜孝成顿时面色如土,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我真、真那么做了?” 姜沉鱼给了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姜孝成看看那张号称全帝都最难上的一张花床,再回想一下昨晚的情形,有了点印象。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