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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陆焕之对这位大兄极为崇拜,爱屋及乌,对高洛神也十分敬重。陆柬之于七年前不幸死于征伐西蜀的战事后,高洛神始终以未亡人自居,陆焕之也一直叫她阿嫂,没有改口。 另个壮年男子,则是宗室新安王萧道承。 太康帝在逃难路上临终之前,他和李穆同被指为辅政。李穆掌握大权后,萧道承被迫迎合。今夜李穆迎娶高洛神,萧道承自然是座上宾。 就在看到陆焕之和萧道承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高洛神什么都明白了。 这二十多年来,她确实被父兄家人保护得极好。 但这并表示,她什么都不懂。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阿姊、宗室、陆氏的谋划而已。 借着一场示好般的联姻,解除了李穆的防卫。 而她,充当了那个以美色.诱人,将酒倒到毒杯里,送到李穆手中,再让他毫无防备喝下去的人。 前堂宾客,此刻还在痛饮欢庆,谁人可以想象,本当万千旖旎的内院洞房,竟上演了如此的阴谋诡计,刀光血影。 她浑身冰冷,双腿发软,人几乎站立不住。 被陆焕之持着,经过他的身边时,她看向俯曲在了地上的那个高大背影。 “阿嫂,快走!” 陆焕之显得激动异常,不停地催她。 一边是阿姊、夫族、皇室,一边是一个算上今夜也不过只和自己见过两面的陌生之人。 一切已是注定。 纵然她并不愿意,这一刻,什么也无法改变了。 她闭目,眼泪潸然而下,转过头,颤抖着,迈步就要随陆焕之离去时,斜旁里忽探过来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腕,手劲如此之大,攥得她脚腕碎裂般地疼痛。 高洛神慢慢低头,对上了地上李穆的两道目光。 他躺在那里,睁开了眼睛,头转向她,脸色苍白,面庞扭曲,眼底布满了爆裂的血丝。 一道猩红的血水,从他眼睛里顺着面庞蜿蜒流淌而下,染得他目光也仿佛变成了血色,那血色的阴鸷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定定不动。 “不是……” 她摇头。 不是她。 可是才开口,话声却又颤抖着哽在了喉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双眸中的闪闪泪光。 “李穆,你杀我叔父,我和你誓不两立!今夜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 陆焕之咬牙切齿,举起手中之剑,朝李穆那只抓着高洛神脚腕的臂膀,砍了下去。 “不要!” 高洛神猛地闭目。 下一刻,她感到脚腕一松,伴随着噗的剑尖入肉之声,身畔有人倒了下去。 她瑟瑟发抖,泪流得更凶,终于睁开眼睛,僵住了。 她看到李穆竟支起了身体,单膝跪于地上。 他的一只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从陆焕之手中夺来的长剑,手背爬满了暴凸的青筋,犹如就要绽肤迸裂。 鲜血沿着剑刃,一滴一滴地从剑尖上溅落。 而陆焕之,已经倒在了她的脚下。 他的身体微微抽搐,圆睁双眸,目光渐渐涣散之际,神色之中,依然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心口位置,多了一道破口。 一剑穿心。 一团一团的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 血迅速地染红了他的衣裳,慢慢流到了地上。 高洛神再也支撑不住,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宛如一个溺水之人。 李穆呕出大口大口的污血,随即抬头,以剑尖支地,撑着身体,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最后挺直肩背。 “我在此!要取我性命,来!” 他盯着前方萧道承,血眸闪闪,厉声喝道。 所有人都惊呆了。甲兵被他杀气震慑,举着手中刀剑,一时停住。 “杀了他!孤王重赏!” 萧道承嘶声。 甲兵们对望一眼,齐齐朝着李穆涌了上来。 李穆挥臂之处,一只戴着甲盔的头颅便被削落在地。 半空断颈喷出的血柱,如同漫天血雨,洒满一地。 “挡我者,死!” 李穆血目通红,手中执了滴血之剑,一步一步,朝前迈步。 甲兵们面如土色。 这些士兵,都是萧道承的心腹,为了确保今夜一击而中,精挑细选,无不是勇猛之辈。 但是他们面对的这个对手,却是曾经数次统领大虞军队北上征伐,令百万胡虏亦闻之色变的那个南朝战神。 纵然此刻他已如笼中之兽,折翼雄鹰,但被他那惊人的悍猛武力,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凛凛神威所慑,他每前进一步,甲兵们便后退一步,竟无人再敢阻拦。 萧道承没有想到,中了烈毒的李穆,竟还神勇如斯。 他神色大变,转身要退,已是迟了,李穆向他后背,猛地掷出手中长剑。 长剑宛若箭簇,飞火流星般地追赶而至。 这一掷,似是凝聚了他最后的全部气力,剑身深深地插在了萧道承的后背,透胸而出,剑柄因了余力未消,半晌,依旧微微颤动。 萧道承扑倒在地。 一个甲兵终于回过神,狂叫一声,从后,一剑深深刺入李穆的后背。 李穆胸膛透剑,慢慢地转身,盯着那个袭击自己的甲兵,凝立。 周围仿佛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他前胸后背鲜血滴答滴答坠地发出的轻微响声。 一阵夜风吹入,红烛摇曳,他染满鲜血的面容,在烛火里半明半暗,宛若出自阿鼻地狱。 那甲兵和他对望片刻,渐渐面露恐惧之色。 “大司马,饶我……” 他松开了剑柄,一屁股跌坐在地,随即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李穆一个反手,拔出了插在后背的那柄染满自己鲜血的剑,一双血眸,鹰顾狼视,扫向四周剩余士兵。 士兵们惊恐地看着他,慢慢地后退。 也不知是哪个起了头,转眼之间,争先恐后,奔出了屋。 到处是血。空荡荡的屋里,只剩地上几具横七竖八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