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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峤望着她的背影,心底起了一缕淡淡的失落。 萧永嘉擦完眼泪,吸了吸鼻子,转过了身。 “高峤,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对天下人说了什么,我也不管什么大局,那个李穆,分明是受了许泌差遣,二人狼狈为奸,这才蓄意坏了阿弥和柬之的婚事,挑拨我们和陆家的关系,好叫许家从中谋利!便是不计较他的出身,他也是个品性低劣之人。倘若阿弥真嫁给了这种人,这辈子就毁了!陛下已经答应不会逼婚。我迟早会想出办法的!你若敢为了你的什么名声,这会儿便强行要把我女儿嫁出去,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知道的!” 高峤沉吟不语。 “你怎不说话?哑巴了?” “阿令,我有话想对你说。” 高峤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许氏与我高家确实一向有所争斗。这回的事,起因也是当日我对李穆的一句诺言。当时因他救下六郎,我对他极其感激,当众许了那话。如今想来,确如你所言,当时是我太过大意。” “李穆要的,便是我那一句话。” 高峤微微蹙眉。 “我派人查过李穆十岁渡江后的大体经历。他的寡母卢氏,如今还在京口,与人为善,是个厚道妇人。京口是北方流民的聚居之地,民风彪悍。因他父祖当年的声望,加上他前些年在京口常替人出头,他在当地民众当中,颇有声望,提及他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他在那里,也结交了一帮有着生死交情的过硬兄弟。而他此前在军中的经历,除了因军功显著,提拔快于常人外,和他关系最近的,便是杨宣。我查过,李穆当时虽是许泌军府里最为年轻的一位别部司马,但在此事之前,许泌对他,并无多少特殊关照。我细细盘问过杨宣。犒军那日,他是第一个得知李穆有意求亲于我高家的人。他知道后,以为不妥,劝李穆收回此念。李穆却执意不肯。他只得去寻许泌,将此事告知于他。” “据杨宣言,许泌起先很是恼怒,称李穆二心,意欲投靠我高家。很快却又改了主意,令他即刻向我提亲。随后便如你所知,许泌一路撺掇,以至于事情不可收拾,成了今日地步。” 高峤陷入了沉思。 萧永嘉有些意外,看着丈夫,等他继续说下去。 高峤在屋里踱步了片刻,停了下来。 “阿令,倘若杨宣所言属实,则显然,此次李穆求亲,起因绝非如你所想,是受了许泌指使。倘若我所料没错,反倒更像是李穆利用了许泌与我高陆两家之争,一步步达成其原本看似不可能的求亲目的。” 萧永嘉惊讶了。 “他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定要做我高家女婿?莫非是要攀附于你?” 高峤缓缓摇头。 “不像!就算他对许泌不满,想要投靠于我,有他对我高家的恩情在先,完全不必以彻底得罪了你我的方式来求取前程。以他所作所为,绝不像是如此蠢笨之人。” “那他到底为何,如此行事?” 萧永嘉彻底地迷惑了。 高峤叹了口气:“若说他倾慕阿弥,以至于非她不娶,更是荒唐。故这些日,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此人心机深沉,远非表面那般简单,这一点可以确定。” 萧永嘉眉头紧皱,揉了揉自己发疼的两个太阳穴:“罢了罢了!不管这个李穆有何盘算,反正他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高峤说:“今日考校,原本照我所想,柬之必胜无疑。他若胜了,这事便过去了,却不料如此一个结果,也是天意弄人。” 他摇了摇头,看向妻子:“我知你疼爱阿弥。既从陛下那里求来了宽限,你先带着阿弥去白鹭洲避几日也好。我再想想,看能否还有转寰余地。或者至少,要弄清楚那李穆求娶的意图。否则,我怎会放心将女儿嫁出去?” 他望着妻子的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了一片柔色。 “今日也不早了,已折腾一天,你和阿弥想必都累了。去那边也不急着一时。晚上在家中再住一夜吧。明日我亲自送你们过去。” 萧永嘉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丈夫对自己如此温柔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突然听他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仿佛有一阵细细的温流,无声地从心底深处涌出,慢慢地,遍布了她全身每一处的四肢百骸。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高峤看了眼屋里那些方才已收拾一半的东西,微微咳了一声,试探般地问:“那就这样?我叫阿菊来?” 他望着妻子,见她不做声,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转身,去了。 萧永嘉望着高峤离开的背影,脚步微微动了动,才迈出去半步,却又停住。 她咬了咬唇,神色间,一片淡淡的失落。 ☆、第21章 这一夜, 洛神柔肠万千, 萧永嘉也独宿空房, 母女二人,皆是辗转难眠。 高峤和先前一样,还是睡在书房里。 夜深之时, 他尚未就寝, 于灯火下夜读, 抬头,看见门外立了一个身影,一动不动。 “子乐?” 他放下书, 挑了挑烧得渐渐焦黑的灯芯。烛火又亮了起来。 高桓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 走了进来, 朝着高峤跪了下去。 “伯父!全是我之过, 才累伯母怪罪于你,叫阿姊伤心难当……” 高桓那张年轻的,还带着些微稚气的面庞之上,满是自责。 “伯父将我视为亲子, 我非但不加回报, 反令伯父一家陷入如此境地!全怪侄儿!当初要是没有离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他朝高峤叩头, 眼中泪光闪烁。 高峤急忙离座,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微笑道:“六郎怎说出这样的话?伯父本就将你视为亲子。你若有过, 伯父自会施加惩戒。此次不过是个意外, 你当初又怎会料到?不必多虑,伯父自有计较。去睡吧。” 高桓还要再说什么,高峤的神色,已转为严肃:“去吧,此事和你无关。你记住伯父的话,心存高远,修文修武,日后若能为我大虞做一番实事,也不枉伯父对你的栽培之心。” 高桓目中泪光闪烁,点头:“那侄儿去了。伯父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