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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之声,很快便引来了在外的邵奉之,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剑,吃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脚步定住了。 “给我杀了她……” 邵玉娘趴在地上,神色痛楚,对着自己的弟弟下令。 邵奉之的视线,落到萧永嘉的身上,和她对望。 萧永嘉慢慢地直起身体,盯着对面之人。 她脸色苍白,情境狼狈,但这一刻,当她站直身体,双目直视对方之时,仿佛散发自骨子里的那种令人无法企及的高高在上,竟叫邵奉之避开了她的视线。垂下眼睛,不敢和她对望。 “你还愣着做甚?还不动手——” 为了博取高峤信任,先前她故意病了许久,又在牢中关着,杀死牢婆逃出来后,连日的跟踪、潜伏和精神的高度集中,已是透支了她本就变得虚弱不堪的身体。 方才的那一刀,仿佛吃走了她浑身的气力。 她张着嘴,吃力地喘息,逼迫着自己的兄弟。 萧永嘉冷冷地道:“邵奉之,你敢杀我?” 邵奉之的手微微颤抖。 “快动手!” 邵玉娘厉声叱道。 邵奉之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在邵玉娘的逼迫之下,吃力地抬起剑,对着萧永嘉的胸口,继续抖了片刻,突然“叮”的一声,那剑坠地,他亦跟着腿脚发软,噗通跪在了地上,哀求道:“阿姊,我不敢杀她……咱们收手吧……趁还能逃,逃得远远的……我不想报仇了……我想活着……” “你这没用的东西——” 邵玉娘再次变得狂怒,试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才起身,身体一晃,又倒了下去。 邵奉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萧永嘉奔了出去,从倒在地上的自己的仆妇、侍卫身边经过,奔到一道矮岗前,小腹再次抽痛,再也走不动一步了,抱住肚子,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从额头滚落。 她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自己大腿的内侧,汩汩而下。 …… 尽管高峤已是全力,但当他赶到这里之时,也是当天傍晚了。 他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村落里的人,全部陷入了昏睡,而萧永嘉却不见了! 西路,望江郡的守军正在和荆州叛军苦苦激战。而他也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宣城叛军和天师教勾结在了一起,二十万的人,再次向着建康袭来。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调兵遣将,构筑防线,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出如此的事。 他发现了地上倒着的阿菊。 她还苦苦提着微弱的一口气,终于等到高峤,喃喃地道了一句“邵玉娘……”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第122章 很快, 高峤就在附近不远的一道矮岗之前,找到了邵奉之的尸体。 他被人割喉杀死, 地上流了大滩的血,早已气绝多时。 高峤和人在附近四处搜索,却没有萧永嘉的下落。 天黑了下来,寻找在继续。到了半夜, 李协也闻讯赶来,带了许多的人手,一道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次日, 附近方圆数十里,都被找过,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搜索范围又继续扩大。 三天过去了, 高峤不眠不休,双眼熬得几乎滴出血来。 但是萧永嘉,就仿佛一滴水,彻底地消失在了日头之下, 无影无踪。 …… 情势变得愈发严峻了。 西线望江郡的战况告急。荆州叛军势如破竹。短短几天, 守军不断地请求增援,但建康, 已经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兵力了。 此前, 高峤手中所有能用的军队,已被迫拆分成了四支。望江郡一支, 建康一支, 守句容、曲阿、毗陵这道三角防线的一支, 还有一支,活动于腹地。 扬州东南一带的郡县,几乎全部落入了天师教的手里。这支军队原本机动于中部地带,用以阻挡天师教那如瘟疫般继续扩向大虞中部的势头,但如今,迫于来自宣城方向的再一次的严峻威胁,权衡之下,高峤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计划,命鄱阳、豫章、临川、建安等毗邻东南的中部各郡组织郡兵自行抵御,于昨日,将这支军队调了回来。 军队没有被派去西线。即便此刻奔赴过去,于大局也无多少改变。 荆州叛军虽然在此前的北伐中铩羽而归,当时遭创,但底子还在。对于这支军队的实力,高峤再了解不过。在没有足够兵力用以对抗的前提下,先前他之所以布防望江郡,目的,原本也只是为了延缓叛军沿江而下的速度,以便为建康获得更多的时间。 此次,这支调回的军队,被并入了建康和三角防线。防线之后,是帝后、百官、从建康被疏散出来的几十万民众和大虞东南各郡先前那些因了天师教乱逃来避难的无数难民。万不能有失。 高胤就是这道防线的最高指挥者。 帝后所在的曲阿,地处三角防线最内的位置,又有坚固城防可凭,高胤将它交托给了守孝中闻讯而来的陆柬之。这些天,自己一直奔走于句容和毗陵之间。 这日傍晚,他刚收编了一支大约一千人的军队,从句容连夜去往毗陵,经过一个逃得只剩小半村民的村落近旁,看见一个骑马士兵抓着只咯咯啼叫的芦花鸡和显然不属于他的包袱,翻身上马逃走,其后,追赶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士兵虽已去了兜鍪,但衣服仍一眼能够认出,便是从广陵军里出来的。老妪腿跛,又怎追得上如此一个壮年骑兵?眼见被甩得越来越远,摔倒在地,伤心嚎啕。那士兵头也不回,快马加鞭,一溜烟地朝着野地深处逃去。 高氏的广陵军,这些年虽累立功勋,军纪比之南朝别的外军,亦要严明许多。但高胤也知,不少依着高氏的次等士族出身的军中中高级将领,虽然作战勇猛,但身上,却带着一些士族无法避免的通病。上行下效,并非每一支军队都能遵循军规。 便是他的叔父高允,虽骁勇善战,劳苦功高,但却脾气暴躁,喜听奉承,性情骄傲,即便高峤时常提醒,他有时难免亦会放纵部下的扰民之举。 伯父高峤对这些,不是不知。从前也试着去整肃军纪。但士族之间,那些世代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早已是根深蒂固,犹如沉疴顽疾,想要连根拔除,谈何容易?往往是高峤整肃,众人听之约束。等整肃过后,渐渐又故态重萌,周而复始。 伯父对此,亦是无可奈何。 这些,高胤早也看在眼里。但连伯父都无法治根,他又能如何?平日能做的,也只是约束自己的部下而已。 当此国难之际,竟然还有广陵军士兵如此作践百姓,且不用说,一看就是个逃兵。 高胤大怒,立刻停下行程,命人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