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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酒楼里听过说书,这女角儿李娃是个妓子,郑生是个花客。” 郭仲霆顿时尴尬无语。秦瑟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你们快走吧。”裴行立适时开口提醒,“我也该返回长安了。” 他转过身来,正巧对上西岭月愧疚的眼神,便通透一笑:“你不必担心,这绢帛我会交给圣上,后续之事我会跟进,精精儿和空空儿的尸体我也会收殓安葬。” “裴将军……”西岭月张口欲言。 裴行立摆手阻止她:“你放心走,待过个三年两载风波平息,你若还愿意嫁我,我就等你回来。” “可万一我无法脱身呢?你还要等吗?” “无怨无悔。”裴行立表情认真,语气坚定。 饶是西岭月无意于他,听到这话也是万分动容,不禁眼眶一热。 岂料他话锋又转:“当然,若你和王爷……愿意用这新身份……我也甘愿退出。” 西岭月闻言连连摇头:“这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分别?我们终归是舅甥。但是裴将军,我……” “拒绝的话就不必说了。”裴行立再一次打断她,寂寥地笑,“人总要有个念想,不是吗?” 西岭月只好住口不言。 李成轩恰在此时看向裴行立,两人四目相对,一种无言的交流,那是只有男人之间才 能理解的彼此欣赏、彼此信任、彼此托付。 “好好待她。”这一次,换裴行立郑重嘱托,语气淡然却又沉重。 当日,西岭月和李成轩骑马出关,连夜赶到洛阳,转走水路前往魏博。 走水路的方便之处在于躲避追兵,再有郭仲霆准备的通关文牒,两人倒也侥幸逃过几次追捕。 在水路上走了十天,搜捕的官兵明显减少,两人便知接近魏博镇了。因为此镇割据,朝廷的官兵无法进驻,双方默契地互不侵犯,不相往来。只是苦了百姓,路过河朔三镇时要绕道而行,若要进入此三镇,还需在边境交界处更换文牒,接受严查。 幸好聂隐娘提前给了李成轩通行符契,两人才得以顺利进入魏博地界,前往节度使的治所驻地:魏州。 而此时已是三月初。 两人终于暂时放松了心神,放慢了脚程。一则是聂隐娘临走前说过,要等她回来,再去和节度使田季安碰头;二则也是两人摆脱了追捕,心神稍安;三则,自从去年离开镇海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结伴同游,故而彼此都很珍惜这段光景,不愿那么快去面对新一轮的钩心斗角。 再加上两人均是心里洒脱,不想为了未知的忧愁而耽误眼前的美景,便都放开了心神游逛,享受着苦中作乐的意趣。他们甚至还在河阳过了上巳节,修褉踏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期间,两人虽以文牒上的夫妻关系相 称,但彼此一直以礼相待,从不越雷池一步。即便明了对方心意,也只是当作知己,默契地不言情爱,更绝口不提舅甥关系。如此慢慢地一路游逛,终于在三月底抵达了魏州。 魏州,魏博镇治所。这里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战国时便已置郡,后汉时是曹操的封地,亦是曹魏政权名称的由来。 春秋时,公子重耳曾在此乞食于野人;战国时,孙膑曾在此设计杀庞涓;西汉初,韩信在此建功立业;武周朝,狄仁杰在此当过刺史…… 历史长河中有诸多令人仰慕的先贤都曾与魏州结下不解之缘。直至如今,它仍旧是河北道一方重地,广博富庶,魏博田家据此为营,已经割据了四代人近五十年,而朝廷束手无策。 聂隐娘先前说过,若到了魏州可居于她的住所,即便节度使田季安发现了他们,也绝不会去主动打扰。两人当时并未多想,依言找到了那处两进的宅院,入住之后却发现此处与节度使府相距甚远,一在城东,一在城西。 聂隐娘既然效忠于魏博,她为何不在节度使府附近居住,反而住得这么远?一点都不方便上传下达、通信传令。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宅子里没有一个下人,但从他们住进去开始,每日都会有人送来新鲜的吃食。一日三餐无不准时,来人连面都不露,将食盒放在门口便走了。 两人这才渐渐明白,为何聂隐娘笃定田 季安不会主动上门打扰,这应是她与田季安之间的某种约定。而这种约定因为两处宅院的距离更显得微妙,但西岭月是察觉不出来的,她于男女之事上向来迟钝。 两人在魏州住了四天,聂隐娘还没有回来,西岭月开始担心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李成轩却不担心,端看节度使府每日往这里送吃食,他便知道聂隐娘定是平安无事,否则田季安不会这么客气。 四月初三,西岭月终于坐不住了,她癸水在即,要去采买些私密用品。李成轩担心她的安危,又不方便跟着,便将她送到附近的集市,两人约定申时初在西北入口处会合。 时值午后,天朗气清,集市中行人正多,车马络绎不绝,西岭月怕李成轩等得着急,也不敢多游逛,迅速采买了所需物品。她正要去和李成轩会合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从她身边辘辘行过,与此同时车帘被掀开了一条缝隙——有人正从马车内窥视着她。 西岭月立即反应过来,暗道一声“糟糕”,正要找个地方躲藏,却见那马车已经停下,两名护卫迎面赶来,对她伸手相请:“这位娘子,我家主子邀您同乘。” 西岭月见避无可避,只得被迫答应,在两名护卫的引领下登上马车。她撩开车帘的那一刻,一阵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田忘言的惊讶声也随之传来:“西川县主,真的是你!” 西岭月略略抬眸:“ 田娘子,好久不……” “见”字还未出口,她便愣在了当场,因为马车里除了田忘言还坐了另一位闺秀,竟是李忘真! 这次轮到西岭月惊讶:“李娘子,你怎么在此?” 田忘言看了看李忘真,欲言又止,只道:“你先坐下再说。” 西岭月依言落座,三个姑娘心里都是一阵疑惑。 李忘真先行说道:“我方才瞧见一个背影像极了你,本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田忘言也好奇地问道:“郭县主,您怎么会来魏州啊?家兄知道吗?” 西岭月没有立即回答,她细细打量对面两人的表情,发现她们是真不知情,这才开口:“令兄知道,我们这几日便是住在城西聂隐娘的宅子里。” “我们?”李忘真敏感地抓住这个词语,但会错了意,“既明也来了吗?” 既明,萧既明。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西岭月心中狠狠一抽,掩不住地黯然:“不,我们……决裂了。” 李忘真最清楚她和萧忆之间的关系,田忘言也听说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