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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麟向永光公主长长作揖,言辞温和声音淡然:“麟德殿中公主选我做夫,为青鳞一生幸事。今生无缘,愿来世再见。” 他说完转身从容离去,永光公主面色凄厉萎顿在地,她死死捂住嘴泪如雨下,面容高傲,却是一声不吭不肯令人看出落魄魂断之色。 她这番神色,与她的父亲,甚至与她的堂兄李珃,何其神似。 崔灵襄、李南瑾奉诏进殿。皇帝吩咐道:“永光受人蒙蔽,行事不智。钦赐出家,今夜离开长安,去往陪都太原云林道观,终生不得再踏进长安一步。郭青麟——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申明案卷后立刻凌迟不得迟疑。全族流放。今日所有涉案官员,杀无赦。” 崔灵襄领旨称是。 李南瑾心中栖栖遑遑,他看着皇帝眼神酷烈不似平常,胸腔淤积了畏惧之情快要吐血,他心中想道我要不要再昏倒?转眸却看见崔灵襄目光轻淡平稳,正落在自己身上,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思所想,他咧咧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呆立一侧。 崔灵襄仔仔细细看着李元雍。他遭逢巨变身上未有伤痕。 皇帝亦目光深沉转头看向李元雍。李元雍遭逢变故又看着皇帝雷霆万钧利落处置,一颗心不知是酸是苦。皇帝手中握着刑部侍郎呈上的斑驳檄文,血迹斑斑令人心惊胆颤。 皇帝一字一句细细读完。李元雍跪在榻侧神色窘迫,不知所措。皇帝看他紧抿着嘴唇,双手扣紧榻边锦褥,衣衫上犹有血渍。心软了又硬,硬了又软。他将檄文扔进鼎炉,注视着银雪木炭上蓬起紫红火焰,黑烟缭绕,瞬间席卷吞噬血红手印。 李南瑾心中既定,面上这才透过红晕,背上渗出冷汗不住落下,湿透衣袍。 皇帝沉思片刻,威严说道:“你是未来储君,为人处世当明晓是非知人善任。刘御史一事必须彻查。是你治下不严还是有人借机生事,都要给朕,给你皇叔皇伯,给长安百姓一个交代。回去闭门思过吧。” 李元雍磕头谢恩。 皇帝颓唐倒在榻上,一手扶额神情痛楚,慢慢说道:“都走吧,别在这里,朕看着心烦。” 第三十一章 株连 新春伊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推事云集刑部大堂,共审驸马都尉郭青麟谋反之诏狱。 堂上端坐赫赫官吏分掌狱讼权柄,人人面容沉穆眼中畏惧,唯崔灵襄马首是瞻。 这谋逆案件牵连甚广网罗无数权贵。诸多在野官员封疆大吏生死均在崔灵襄一念之间,妄纵轻判也好,诛杀殆尽也好,全倚仗崔尚书腕中朱笔一挥而就的简短判词。 他神色如并州刀剑冷冽赛雪,唇中言词亦利如薄刃直穿肺腑亦令人魂飞魄散。 刑部刑罚惨怖酷烈。新城郡王温润兴雅名士风度,最喜骑驴随性而游,身旁拴一个酒葫芦时常不醉不归,更与堂上诸官员诗酒唱酬过从甚密。 而今一朝事变,便已零落成污泥,遭受恶卒践踏折辱不成人形。 皇子皇孙被当众剥光衣衫捆于铁砧板之上,胸腹、脚腕、手腕均被铁条缠绕。砧板上无数中空锥形铁钉密密麻麻刺穿他肌肤,血流遍地散发血腥恶臭之气。刑部侍卫抬了烧的火红的木炭倒入中空铁钉之内,因铁可传热温度巨升,新城郡王未曾感觉疼痛,众官吏、犯人便见他皮肤一路毫无阻碍迅速融化塌陷,绽出狰狞鲜嫩筋脉血肉。 堂上官员、堂下人犯无不抖衣而颤心胆俱裂! 那铁钉一端细如针尖嵌在他血肉中,极细伤口慢慢扩大,血花崩散血肉烧灼焦黑即刻见到嶙嶙白骨,皮肉烧焦恶臭不住奔涌进众人鼻端,有胆小者毛骨悚然轰然昏死倒地,亦有人奔出大堂不住呕吐,无数官员掩面而泣。 那优雅一生只知风花雪月的王公贵族,身娇肉贵,他何时尝过这种魂飞湮灭不得超生的恐怖惩罚。 火红铁钉刺穿新城郡王咽喉,他黧黑喉头咯咯作响,手脚不住抽搐痛的嘶吼都无法出声。 三堂会审第一堂,崔大人恐怖手段阎王心肠,便了结了这位皇帝亲侄的性命。 诸多人犯被当场吓至神志失常肝胆俱碎。 崔灵襄状若未闻依旧面色平常,他经历无数刑讼见惯血腥生死早已心肠刚硬。他身姿挺拔端坐高堂手握一本一本卷宗提审人犯,铁桶重狱确凿人证物证,将那严苛酷刑,诸如剥皮腰斩,五马分尸一一施展,审结了一个又一个曾经令人耳熟能详的人物。 刑部尚书临危受命方显出治国能吏本色,铁腕手段阎王秉性名号响彻京城,一时间人人自危天下侧目,名头之响,可治小儿夜哭。 治乱世须用重典。 殷商捧过厚厚卷宗,为他换下冷彻茶水,低声附耳禀道:“大人,殿前侯后堂求见,等待多时——他想见一见郭青麟。” 郭青麟深陷谋反篡国森重诏狱,钟鸣鼎食富贵四代的郭家如大厦将倾巨树倒塌,人人唯恐招惹祸事上身纷纷畏如蛇蝎。 此时此刻,这位殿前侯却毫不避嫌要见一见驸马都尉,此间过往、情事、缘由、来历,都颇耐人寻味。 殿前侯,鱼之乐。 刑部尚书性情刚毅,奉公正直,原本精通律法概掌司署,为人低调审时度势,行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 他洁白手指稳稳端着茶杯,目光轻淡飘逸,正正落在手边高积案卷上。皇帝亲笔诠注,言明彻查的为首第一卷,正是刘御史弹劾李元雍的洋洋之言: “……性急浮躁,难堪大任。因结党以去贤有之,欲竖权以挟人阴私有之,欲立威以受制宦官有之……更丛集奸佞,假至尊之权以售私,窃朝廷之恩以市德。党同伐异,常有怨怼陛下残害名士,‘投清流于浊流’之言……” 台院御史风闻弹奏,有整肃朝列之职。既为天子耳目又善察言观色,封章弹劾密奏皇帝不为旁人所知,李元雍若敢私自拆看奏章,劫持御史灌酒棍杀,则狼子野心远重于勾结藩镇,此事若不能水落石出必将为天子所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