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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皱越紧,厉声道:“你即刻派人召董之武镇守宫殿。未有我号令,任何人若敢靠近命他立斩无赦。本侯要去一趟广平王府。天黑便回。” 秦无庸抹着额头上的汗,道:“侯爷,万象神宫是列祖列宗神灵憩息之地,刀兵相见扰乱祖宗先灵,这样做可妥当?若是殿下……” 鱼之乐眼中杀气迸现,道:“本侯管不了他人的生死。祖宗先灵为的不就是保护天子血脉?若是殿下伤一根毫毛,我要整个洛阳陪葬。你谨记着我的话,若是有人敢来挑衅,拿我这句话回他。快去。” 秦无庸见惯他不知尊卑上下窜跳处处泼皮无赖。鱼之乐身周嗜血杀气陡然迸射瞬间如阎王荼罗,令他心中暗暗惊怕。此时方忆起鱼之乐生长边关历经厮杀,手下人命无数,屠城灭族也未曾手软。怎可能忌惮这一城的官员与广平王手下士兵。 秦无庸躬身道:“老奴谨记侯爷教诲。侯爷速去速回。” 第六十五章 伤城 西凉春,长安月。 骊山道,双鹰河。 李元雍据蒲团跪坐看着高台上那一排排金丝楠木所制的堂皇牌位。大唐自开国便威震域内九州臣服,异域无数国家提起大唐唯有艳羡赞叹。他的祖辈父辈金戈铁马挣下光耀河山,一个一个镌刻入木的名字给他的国家带来的是无上的尊严和骄傲。 贞观开元有倾尽天下的繁荣昌盛,天宝甘露亦有血泪遍地生灵涂炭的破碎潼关。 帝国根基千秋万世,是他所有先祖先宗的梦想和期盼。亦包括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他的父亲位居淳宗之后灵牌庄严肃穆,他为国献身视死如归是龙章凤姿的天之骄子。 李元雍悄然起身,伸手慢慢摸过冰冷华贵的楠木牌位。他手指顺着父亲谥号的字体纹路一遍一遍滑下。他独自坐在灯火幢幢之下,怀里抱着父亲的牌位,有无边孤独蔓延开来。 冰冷木牌无法慰藉他心中的渴望。祭祀仪式的庄重亦不能让他纾解心中失落。如果父亲活着当可做自己路上的明灯与头顶的庇佑。如果他活着便能教自己习字读书,与自己谈论京城内外奇闻异事。若他活着,也可以一遍一遍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像诵读世间最珍贵的佛偈。他需要见一见自己的父亲,他亦有许多的话,要告诉自己的父亲。 窗外夜已深。声息全无风声醺然。 李元雍腿脚酸软打开殿门。门外秦无庸正惶恐不安团团转,见他安然无恙立刻扑上来扶住,说道:“殿下,您可出来了。咱回寝宫吧。” 温王寝宫暂设天子明堂两仪殿。 李元雍见他神态惶急不似平时老成,说道:“本王尊礼仪要跪拜众先祖。你当守在殿外,为何这般失态?” 秦无庸呐呐道:“是老奴失礼了。只是天色已黑尚有些风寒。殿下站在这里若是着凉,可怎么好。” 董之武率领众侍卫上前,抱拳道:“请殿下回宫!” 李元雍拧眉道:“怎么是你。鱼之乐呢?” 秦无庸正留神怕他问起鱼之乐,不由嗫喏道:“殿前侯有要事,说是巡查宫殿防务,怕是现在——已到了两仪殿吧。” 李元雍心情阴郁,说道:“备马。本王要前往錾陵,探望我父亲陵墓。” 秦无庸急急说道:“殿下稍安。殿前侯再三嘱咐,若无他护驾则请殿下即刻回寝宫,殿下不如等侯爷回来再陪伴左右,一同祭拜光烈帝陵寝可好。” 李元雍摇头,说道:“董之武并神策军随行护卫即可。你若见到鱼之乐,——便命他到錾陵来,本王有话要跟他说。” 董之武道:“殿下。此事不妥。錾陵地处洛阳城郊,虽有重兵守卫但你我不熟悉地形,为安全起见不如等到明天与鱼将军先行商议,再决定此事。” 李元雍心中烦闷,道:“休得多言。立即点齐云羽卫与我同行。” 夜色浓重,巍峨古城只余沉默轮廓,气势磅礴。 温王头戴单梁进德冠,着齐衰之服,足蹬乌皮靴,骑马率军当头而行,夜色掩映中向錾陵疾驰而去。 錾陵气势宏伟,墓前山川秀丽,溪流蜿蜒,主墓背靠高耸山坡,屋宇斗檐错落有致。 守陵将领郑通德开启寝陵内殿,延请夤夜前来的不速之客。 松柏深深。光烈帝墓碑为汉白玉整体雕刻,皇帝亲书碑辞,螭首龟趺,浑然天成。 李元雍独立半晌,淡淡说道:“都下去吧。本王……想自己在这里呆一会。” 墓碑之前摆放一壶酒,一碗胙肉。 那胙肉乃天子所赐,祭祀列祖列宗后分给众亲贵大臣、羽林军士,以白水煮熟,无滋无味。 他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肥腻浓烈的肉汤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李元雍背靠墓碑坐着,倒了一杯酒浇在地上。 他干涩开口,说道:“父亲。孩儿不孝,我来看你来了。” 他给自己倒一杯酒,以手抚摸墓碑说道:“父亲。在天有灵,来享孩儿祭祀。” 他饮尽杯中酒,沉默站立中庭,以见天子礼三跪九叩之后再行家礼。 李元雍举手加额行揖礼,举至齐眉弯腰鞠躬。后双膝跪地以额头附于手掌之上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齐眉缓缓站起。如是者三。 鱼之乐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而来。他站立殿门处呆呆看着李元雍跪拜光烈帝心中剧颤。世家子弟冠礼须得父亲亲手加缁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 李元雍父亲早已薨逝,冠礼为宗正寺卿李南瑾代执行。然则他心中有深深遗憾,是以不顾劝阻也要到寝陵来向父亲神主祭祀,以示冠礼完成。 骄纵强横刻薄寡恩的温王殿下,原来也有伤痛难愈的不堪往事。 李元雍长跪墓碑之前饮泣不起。 少年失怙失恃,偏居迁安王府长大。京城中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