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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道:“正是,敝姓慕,单名一个容字。” 洛阳令:“……” 秦无庸手捧紫檀长盒匆匆越过诸人,向军医点一点头,道:“太医令奉陛下急诏已然送来伤药。请慕容军医即刻前往太常寺会诊。” 军医转身离去。 鞠成安眯眼笑道:“大人,秦总管早已走远,大人无须望尘再拜。” 洛阳令掸掸官袍,道:“鞠将军不懂。望尘而拜,不能描摹某心中敬仰之情之万一耳。” 鞠成安:“……” 秦无庸碎步走入殿中,隔着层层纱帐,低声道:“殿下可睡醒了?陛下有密旨。” 李元雍眼伤未愈脸上仍蒙着一层雪白绫布。他说道:“念。” 秦无庸道:“官员近臣交由刑部并大理寺审讯。亲眷子女尽没入推事院。即刻押解至长安。速归。钦此。” 李元雍面无表情点点头。推事院酷法讯囚,人犯暴于残虐相互啮噬,非死不得出。皇帝伤恸长子骨殖化为烟灰,终被触了逆鳞亦要大开杀戒。 秦无庸道:“老奴为殿下更衣。” 李元雍说道:“不必。你且出去。” 秦无庸偷觑一眼纱幕深深。蹑脚而去。 昨夜雷霆交加大雨倾盆。殿前侯坐在两仪殿门长阶之上僵如石雕。浑身湿透不言不动。 秦无庸焦虑不安。看温王端坐书案之后亦是沉默无言。 秦无庸小心翼翼道:“殿……” 李元雍道:“让他坐着吧。” 秦无庸无法,开了殿门走到鱼之乐身侧,道:“殿……” 鱼之乐道:“就让我坐着吧。” 秦无庸无奈转回殿中,站了半天再一开门,殿前侯噗通倒地。高烧谵语喃喃念诵,不知是在说什么。 秦无庸硬着头皮自作主张将他抬至温王榻上,唤了军医前来诊治。 军医为他换下衣衫,亦在默默念诵:“痴儿。一看不住就跑了。料想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或言辞温柔:“嗯,不怕。” 或心有灵犀:“嗯。我不怪你。” 或脉脉含情:“好。我也守着你。” 温王脸色愈发难看。陡然喝道:“来人!将他叉出去!” 高大魁梧的云羽卫长戟一伸,将军医架在了枪杆上扔出殿门。 两人一站一卧,对峙良久。久到李元雍握住他冰冷左手才发现,自己竟被那阵阵寒意激的也在轻轻发抖。 他原本该硬起心肠将他驱逐出洛阳,永世再不相见。像那夜他字字句句淬上毒药化成利剑割断纠葛不清的孽缘。 而鱼之乐像走失的幼兽蹒跚挣扎回自己的巢穴,陷入睡梦中也不安惊峭,唯恐再被抛弃。 他其实也很痛苦罢。 李元雍喃喃道:“你是不是也觉得痛呢。” 他是他的劫数。他也是他的命。 李元雍倏然回神,道:“过来,替本王更衣。” 鱼之乐脸色苍白病体支离,坐在榻上替他穿戴好太子冕服。将玉佩系在他腰侧。 李元雍握住了他的手指,说道:“本王目不视物不良于行。还请殿前侯护送最后一程。” 鱼之乐道:“柴卢将军可担此重任。” 李元雍微微一笑,道:“可惜天下良臣众多,我却只信一人。” 鱼之乐道:“末将——只能送到长安城外。陛下有旨,令我终生不得踏足长安。” 李元雍道:“倒是与本王不谋而合。” 鱼之乐苦笑一声。 李元雍沉默片刻,胸中翻滚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后终化成一句:“传令诸军,启程回长安。” 第七十一章 合欢 来时双阙连甍垂凤翼,三万将门子弟声势显赫。归时山川满目泪沾衣,袍泽手扶灵柩全军缟素。共近七千北殿军损折洛阳之战中。另有囚徒两千余人麻衣披孝胸戴枷锁踟蹰在后。 鱼之乐率亲兵取道长安,再转凤翔节度军镇回归灵州,恰与温王同行。 韦三绝旌表奏章上首当其冲便是他的功绩。皇帝并未有半分回应,倒下的恩旨内连他的名字都未曾出现。像是遗忘了还有殿前侯这个人一般。 沿途丞县洒扫精舍,牲以太牢,设祭坛猊兽焚香。奉皇帝命令祭祀战死烈士的英灵。 鞠成安暂代柴卢将军职责,与温王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李元雍既存了阎王心肠,便处处刁难。每日里读书读史规矩繁多,稍不留神即遭戒尺痛打。那三餐饭菜更是令人心存惧怕。温王自己吃素以示虔诚,却不禁绝身周侍卫食荤。 温王本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忽然转了性子不再喜欢山珍海味。随行御厨掌案鹅掌鸭腿鸡翅膀流水不绝,均是被斩成一段一段炖了清汤,寓意深刻滋味鲜明。 又命内侍殷勤布菜。说道这道蹄髈烧得好,肉骨酥烂鲜美,实乃御厨精心炮制,鞠将军来尝一尝;这熊掌鱼唇虽然美味珍稀,但本王更喜欢这道骨肉穿心,清淡爽口更有嚼头…… 吃的鞠成安真是要暴病而亡了。 鞠成安涕泪四流道:“鱼之乐。这般软刀子磨人本将真是无福消受。再过几日非要弑君不可。你且去,不过五日我定能追得上你。” 鱼之乐伏于枕畔怏怏道:“滚。” 鞠成安指桑骂槐道:“还是不是兄弟。还是不是亲兄弟。” 鱼之乐抄起银针漫天一撒。 鞠成安就地一闪滚出门外。 门外怒喝声纷纷响起:“干!混账东西!扎到老子天灵盖了!” 军医眼神阴沉,直勾勾看着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