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无月
五夜无月
在荒野中的莽蛮催使下,伦理道德逐渐演变为约束人们的武器,但凡事总有例外,规则的制定就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 你永远想不到,在远离文明的蛮荒地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艺术来源于生活,大都是将生活放大数倍,剥开呈现在人们眼前,可唯一弊端,便是灵感往往被生活所限制。 因此,生活才拥有无边际的艺术。 期末考试结束,学校放假。 刚巧,赵喜凤打来电话,通知喻爸喻妈回村来参加二女儿的婚礼。喻爸恰好也挂念家中的老母亲,便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回家。 临行前,喻妈换好衣服,在房间给喻爸擦皮鞋。 这一双旧皮鞋来来回回穿了好几年,平日里总是灰扑扑的,也只有撑脸面时,才会打上鞋油,细细擦拭。只是,脚趾根儿处的皮子窝进一道深深的印槽,即使擦得再光亮,也不复从前。 另一个卧室里,喻荇早早换上新衣服,背身坐在椅子上,边看书边等喻藻。趁其不备偷偷瞄了一眼,此时她正与裙子后背卡到一半的拉链作斗争,胳膊拐着绕了大半圈,怎么也够不着。 越急越拉不上,越拉不上越急。她甩甩酸痛的手腕,气急败坏地转头就喊。 喻荇,你过来。 他刚才偷看许久,霎时间被她一喊,心虚得很,低下头几步上前,却没等来她的责骂,反倒见她指着那半掩的后背说到。 帮我拉上去。 裙子上装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斜斜地裸露出中间一块三角形的肌肤,在阳光下更加白皙嫩滑。 他喉头滚动,手磨磨蹭蹭地摸到拉链处,扶着她肩膀缓缓向上。 拉到一半,拉锁却卡在内衣搭扣下边,不能动弹。顿了顿手,引来她一声不满的催促,他更慌忙地使劲一提,内衣的一排钩扣崩地散开,两端向前弹去。 你怎么回事 催促已变成暴躁的质问,他额头簇地冒出几颗汗珠,急急扯过内衣的两端,手忙脚乱地找着相绊的位置,时不时地蹭到那抹滑嫩,嘴里碎碎念叨。 马上就好,马上,我不是故意的。 门外,喻爸喻妈齐声高喊。 收拾好没有,咱们要出发了。 喻荇应声,手迅速扯上锁头,顺滑地拉到最顶。喻藻紧接套上大衣,跟在他身后一起出门。 摩托车早已卖掉,换成一辆国产小轿车,坐四个人刚刚好。 前座,喻爸给喻妈绑安全带,晃见后座的喻藻,一脸阴沉地扭头望向窗外,不禁笑着逗她。 藻藻生起气来,简直和妈妈一模一样。 喻妈也向后转,笑颜看看她,向喻爸嗔道,瞎说,明明和你一样。又说喻藻,你也是,喻荇天天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你呢,什么也不干,还好意思生气。 哼,大不了以后我自己做。她环着胸,不服气地争辩。 喻荇摆摆手,向他们连连解释。都是我自愿的,又悄悄拉过她的袖子,低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气了。 没一会儿,见两个孩子和好如初,喻妈在前头跟喻爸说起喻藻这位新婚的二堂姐来。 二妮也是的,太过分了,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喻藻听见,反手攥住喻荇的手指,示意他噤声。 真不知道这二妮怎么想的,大妮以前对她那么好。可她呢,恬不知耻地缠着自个姐夫不放,搞得大妮现在婚也离了,孩子也受罪喻妈接着又说,情绪越发高涨,嗓门也逐渐高起来。 喻荇盯着她主动伸过来的手,明明这么冷的天气,还非要穿裙子,手冻得像冰块似的,当即便转手一握,将她整只手都包裹起来。 瞬间,热流源源不断地输入冰凉的手掌,她诧异地望过去,仿佛这热流直通心脏,心中也跟着一暖,便将手指张开,和他的交错相握。 副驾驶的喻妈还在喋喋不休地斥责那二妮没良心,后头的二人十指紧扣,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没了言语。 远处的山尖上覆了厚厚一层雪,正午雪水融化,顺势向山腰的梯田上流淌。冬季的田里,是不大种庄稼的,地里空空一片,只剩昏黄的泥土驻守整圈山腰。山脚下,又是大片大片的白,与雪的冷白不同,这是带着嫩黄的白。待近些才看清,原来是一颗颗紧紧相挨的白菜,外层还包着一圈防冻的白色塑料膜。 整座山白黄相间,颜色一层层分割得极其整齐。车子驶过平坦荒凉的田野,逐渐开向大山深处。 村口的牌坊上,蒙了厚厚一层土,透出一股陈旧的浓艳来。即使再残破,它也代表着这个村子的脸面,所以常常迎着风,高傲地屹立在每个人的头顶。 再向里几十米处,一处路口,大红的廉价横幅扯在两根青灰的电线杆子间,上头用大字楷书写着:新婚快乐,另起一行又写了两行小字,分别是新郎新娘的名字。 门口两边,两张薄纸的红喜字粘在墙上。定睛一看,边缘还带着细细短短的毛茬,想来是那剪喜字的剪刃不利索,磕绊留下的。 进去院里,东屋正对门处挂着一张结婚照,新郎新娘穿着不合体的西服婚纱搀搂在一起,笑得很是僵硬。 大山中的小农家庭里,人们连全家福都不舍得去城里的照相馆拍一张。 大多数村民一生只拍两次相,结婚照和遗照。 而女人们,只有结婚时才舍得买件隆重的裙子穿,有甚者只租来在结婚时穿一天,第二日就要还回去。 新婚过后,她们就像盛开的鲜花,渐渐在烟熏火燎中走向衰败。 每个地方结婚的规矩都不一样,城里和农村不一样,村子与村子不一样。哪怕是相邻的两个村子,之间也会有些不同。 只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繁杂的规矩,在这一天也要办得风风光光。 喜宴上,凹凸不平的桌子,高低摇晃的凳子,粗制滥造的盘子,难以下咽的吃食,都在透露着一个讯息,那就是,婆家的轻慢。 这样大喜的日子,明眼人从这些小事上,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个二妮的婆家是非常瞧不上她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尽头是桥是河,都怨不得别人。 倒是,他们这桌上,坐来一个喻荇的初中女同学,见到他时满眼惊艳,随即缠着人问东问西,只将那献媚二字都要写在脸上。 一旁的喻藻咬着筷子,怨怼地看着喻荇,却见他依旧保持那副云淡风轻的脸色,微笑地一一回答。 这饭是一点没吃,戏倒是看了不少。 散席没一会儿,喻爸喻妈去了堂屋,和邻里乡亲在一起闲聊。喻荇拿来两块炸糕,递给正在大门口生闷气的喻藻,劝说。 先凑合吃点,你刚才什么都没吃。 不吃,气都气饱了。 她气冲冲地凶他,脚踩上土路边的石块,一块一块的,溅得到处都是。 谁又气你了,他笑起来,扇形的双眼皮更加明显,眸子像山上的活泉水一般清亮,调侃她,你怎么跟气球似的,天天有人给你气受。 炸药桶成功被点燃,嘭地一声,石块被踢出去老远。 就是你,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都赖你。 听见她高声的嚷嚷,留下帮忙洗碗的中年妇女们都竖起耳朵瞧过来。待那些女人转回去,喻荇这才拉上她,跑到胡同口的墙角处。 喻藻挣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问:干什么。 村里那些人喜欢叨闲话,让她们看见,指不定回去说什么呢。 听罢,她四下张望,见这只有他们俩,便松了一口气,看向他。 那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样,总是泛着水光,明明净净。每每笑起来,扇形的双眼皮都会压下去,在眼尾翘起两条弧线优美的褶痕。 造物主真是不公平,明明人都是一对眼睛,偏他的却这样出众。 被她这般盯着瞧,他有些不明所以,摸上眼皮问道。 我眼睛上有东西吗? 想起本子里那张明信片,还有今天这个女同学,她恶狠狠地回击。 哼,你要是再拿眼睛去勾别人,我就挖了它。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村口那跛子家养的奶猫,凶起来时总爱弓起背,炸着毛,呼呼地大叫,和她现在一模一样。 奶凶凶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若不是手上拿了油腻腻的炸糕,他倒真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可现下只能像给猫儿顺毛似的劝道。 那你也得先吃完啊,吃饱了再挖。 她接过来,狠狠地咬下一口,大口地咀嚼,含糊地回应道。 还没原谅你啊,在我消气之前,你不许再跟别人说话。 他笑着应下,见喻爸喻妈出来,拉上她一起过去。 回程的车上,喻妈跟丈夫分享听来的八卦,说得兴高采烈,后座的喻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喻荇假装看向前方,却时不时偷瞄身旁的女孩。 又见她的手平放在腿侧,静静地停着,他也摊开手掌,像只小船一样,一点一点地往过划。 两只小船马上就快要碰到时,前头的喻妈不知谈到什么,突然嗤之以鼻地骂道。 真是看不出来,那个跛脚的刘二,居然和他家里抱来的那个妹子搞上了,你说,这不是丧天良吗。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 四周太过静谧,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全部听进耳朵里。 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低下头,慌忙将那只快要靠岸的小船收回来,再不敢出海。 我发誓,这绝对是个甜文。